何夙之前命人将妖城建在深山,是考虑到深山与人世隔绝,互相不打扰,不想这歪打正着,竟真的进来了。
他曾一度以为,妖城当是一副黑雾弥漫,腥风呼啸的诡谲之景,孰料这一看去,竟与普通的街肆并无区别。
奉白明白了何夙的意思,估计是没料到他们会误打误撞进了妖城,神色滞了滞,过后,道:“何夙,这样,你用一点点法力,确认他们到底是不是妖,免得搞错了日后麻烦。”
何夙点点头,将自己的仙气解封,放出一小部分,凝神聚气后,仙气在他的脉络中蔓延,再度睁眼,眼前已然变了一副样子。
原本华灯聚拢的一条长街,变成了黑压压的山路,朱红的楼阁变成了枯槁如鬼手的树干,街上的行人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动物,爬着走的,跳着走的,断了腿的,折了翅膀的,没了眼睛的……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何夙不敢用太多法力,就这么大致看了一遍,便赶紧将逸散的法力收敛,免得被发现。
“没错了,这里的确是妖城。”
“我们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才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地方。”奉白说着,无意识地拿出面人,放在手中摩挲两下。
何夙见奉白对面人喜欢得紧,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这面人的真实材料比较好。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奉白道。
“好不容易下来一趟,逛逛吧,或许有线索。”
奉白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还真是对何夙本人的真实写照,平时在天界,若不是奉白几次三番生拉硬拽把人给拉出来,怕是他要在自己的殿里发了霉。
二人在幻像构架的繁华街巷中穿梭,时不时被妖术吸引,尤其是奉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被挤进了不知何时自发排好的一条长队里,摩肩接踵,拥挤不堪,想放下抬起的脚都难,更别说走出去了。二人无奈,只好顺着人流走。
周围吵吵嚷嚷,二人隐约听到了“算命”“手相”一类的词语。他们要抓的鬼就是个算命的,虽然卷轴上没说过他会看手相,但也不排除他最近生意惨淡,为了生计开展副业的可能。
这年头,鬼也不好干啊!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一探究竟。
何夙又站着听了一会儿,发现比“算命”一类的词语呼声更大的是“帅”“想嫁”“爱了”“妈妈爱他”之类的词汇,他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周围几乎全是女性,上至六十下至十六,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中间,委实扎眼。
何夙身旁的一个姑娘估计也觉得他站在这里太过显眼,看了他半天,最后忍不住好奇道:“小哥,你也是来看……的吗?”
当时太吵,何夙没听清这姑娘的话,估莫着她说的是看手相,便神色不变,一本正经地答道:“没错。”
孰料那姑娘闻言,掩面笑了一下,赶紧和周围其他姑娘窃窃私语起来。
何夙没在意,顺着人潮向前行进。
过了许久,何夙他们终于进了屋。最先冒进眼睛的,是两扇并于一处的白帐,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八卦图,基本上填满了整个白色空间。白帐下面是一张长桌,横摆着,隔离了白帐内外的人和空间。
白帐那头,隐约有一道人影,影影绰绰,因为距离远,何夙看不太真切。
他抬头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一下,发现整间屋子极其朴素,除此之外,还有几分随性洒脱,比如墙壁上几条长长的裂缝,以及为了遮挡裂缝,被胡乱贴着的黄色符纸,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前面几个看完手相的姑娘一脸遗憾,嚷嚷着从何夙身旁走过,嘴里念叨着什么“没看清”。
不一会儿,排到了何夙。
何夙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眼睛死死盯着白帐后的人影,目光灼灼,就差把白帐看出一个洞来。
他的本意是想确认里面的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抓那只鬼,但因为眼神过于露骨,仿佛要把里面的人扒光了验身似的,后面排着的姑娘们又开始咬耳朵了,时不时发出低笑声。
“咳。”排在何夙身后的奉白看不下去了,用手碰了碰何夙,压低声音道,“伸手啊。”
何夙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伸手,却见里面那人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已经将手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极其干净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无杂质,暖光中更显苍白,似乎泛着冷意。
后面又一次惊呼起来,何夙全当没听见,伸手过去,手背朝下,覆在那人手心。
触之发现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并非冰凉无温度,而是温暖地将他的手包围,温热的体温反倒把他的手背捂热了。
何夙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