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已晚。
随后追上来的秋叶望着里屋一片狼藉,终是不忍心地撇开了头。饶是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愣在那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另一边,秋不正轻轻拍了拍驴子,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半路拐道,走在去往他们二人小院子的路上。
他们的院子原先并不和李家的住宅连在一处,是徐先生好心,买下了邻近李家的一处小宅子,让人开辟成了偏院,供秋不正二人居住着方便,能清净养养身体,也未免他们不自在。这偏院并不和李府连通,也是后来看他们出入不通,才在院墙周围打了一扇拱门。虽两处地方勉强连上了,但绕的路很远,还要转过一方小池子,算是隐蔽,从格局上来说,也确确实实是划在其他家的住宅院内了。
秋家两人与李家上下一干人都处得随便,倘若事发得突然,兴许还有哪个机灵鬼能把这茬记起来,侥幸对方查得不甚仔细,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他一路走过来,鼻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就没下过,纵是秋不正的狗鼻子再怎么灵敏,也没法从这样的环境中分辨出什么一二来。
秋不正搭着半个身子挨在驴子的脖子上,越发想不明白。
李家世代行商,向来安分守己,一家人为人也和气,遇事避三分。他们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路上行上该有的规矩不可能不会知道,也不至于突然就这么犯傻,越了谁的线,招惹来泼天的抄家灭族之仇。
李爷子又是朝廷官员,这些年来做的也不错,挺得民心。都邺地儿小,连带着他这个知府也就小了一截,在这块一亩三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至于结仇。而且小仇小恨,也没这样凶狠得过了头的手段。
他们一家官商皆蹭,没有老虎,便是半个猴大王,谁会这么耗大力气要对这家人赶尽杀绝?
毕竟都邺离这也不算很远,官兵一有动静便可过来。可来人这般大张旗鼓,下手利落,一个官兵也没惊动,甚至邻家人也没听着什么动静。这般训练有素的人用来对付李家,未免太杀鸡刀宰牛了一些。
——那他们图些什么呢?
他捏着脖子苦思着,没注意到周围,直到一直往前头踢踏的驴蹄子突然又绊了一下,这一下的动静比先前的都大,险些把秋不正晃下驴来,他才猛地回神。
驴子被使绊子使得大了,不满地喷着气,用力往前踢了一脚,企图踢动这块挡着他们的“巨物”。而前头绊着它的东西纹丝不动,反而像是被踢疼了一般,发出了一声压抑地喘息。然后这喘息越传越大声,仿佛刚刚醒过来,然后开始疼痛难忍地叫了起来。
秋不正一惊,他原本只是抱着侥幸的想法寻着过来,毕竟来人下手老道,怕是不会这么粗心,留下什么活口,但这会居然真的给他抓住了一个还能喘气的。
他连忙翻身下来,伸手去探这人的鼻息脉搏,看看还能不能救。
这人面部已经被烧伤和血痂盖满,杂着些翻起的烧黑的痂,已经有些分辨不出面容,身上也是狼狈不堪,血肉溃烂一大片,碰到那儿都是血。一般人伤重成这样,早该一命呜呼了,早死了还要痛快些,现如今这样,大概比死了还要难受。也不知是什么执念吊着他,让他坚持着撑到了现在。
秋不正不敢挪动他,只得轻轻地问:“能说话吗?”
那人小口地喘了很长的气,像是想要说话,却没法开口一般。可人都成了这样,他还能保持着清明的神思么?
喘息声越来越小,连带着人鼻间的气息也微弱了起来。就在秋不正要以为他就要支持不住,马上要断气的当口,底下的人从喉咙里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小声的,像是烧滚了的水泡破裂开来的声音。
痛苦而难耐,又迫不及待。
“......”
秋不正没听清,俯下身来道:“什么?”
“......将......将军......”
秋不正:“......”
他认出这人是谁来了。
“徐先生。”秋不正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