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朗声笑起来：“好，谢谢大哥看顾！”

然后一拎绳子，头也不回地走人。

等他们走后，那守卫才突然大梦初醒似的清醒过来，人都有些呆呆滞滞的。他想着那张帘子下隐隐向外勾着的唇角，带着点艳色，不由得再次红了脸。红了一阵，他突然想起那姑娘说起的是“家兄”。

意识到什么的守卫愣了愣，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过了关口还不算上京，得进正城门，他们这才算是到了目的地。

一入城门，向前一条不望边际的笔直大道便是神武道，直直通向天周桥。而过了天周，天周之后便是天子居所，上京皇城，四周时刻有御林军戒严，天周往前五里内就已经是禁区了。

神武之外便是绕着平安河、以平安河为主，各处修桥栈道的小路，四面又分有苍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条大道为主干道。

他们一行人的车马行在神武大道接玄武道的街市中，四周是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人声压着人声，一刻也停不下来。京城繁华，目之所及全是各式各样的人来人往，天下群英荟萃，车水马龙。

徐云原先跟着自家父母行过商，但没上过京，其他地方热闹倒也是热闹的，就是没上京的人这样多，他平生第一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的时候。

因着街上的行人太多了，他们的车马驾只能缓速前进，怕在这么个天子脚下的地方莽撞点儿，闯出些事故来。

徐云眼睛都直了，眨都不肯眨，只盼车马再慢些，能让他看清这上京街道的分毫。

车马里头的人听到外边的响动，心也被撩得痒痒的，忍不住掀起一角窗帘看了一眼，看到了满是尘世的味道，活人的生息，喧闹和繁华中隐隐浮沉的暗香。

秋叶听到他低低喘了口气，笑得眯了眼睛：“怎么？很怀念吗？”

“也才四、五年吧。”谢白应声，又躺了回去，“有一点。”

他们的马车废了好大力气才拐到玄武大街里头，人渐渐少一些，虽也没少到哪儿去，仍是热闹非凡，但较之市集上的那一头，总算是能顺利地通过马车。京中管束很严，人又多，这一点确实是不比桑中或者是都邺能随性，跑都跑不起来，总得防着伤人，弄不好要轻易闹上官府的。

马车往深里驾车走了不知多久，左拐右拐，谢白在里头探出头来看，捉摸着，直走到前头没有了路，再往下去就得通郊外了，他才点头支使着前头的人：“到了。”

这块巴掌大的小地方叫做槐杨角，是块玄武西北角里头偏僻的民宅道儿。

他们停下的地方正对着一间宅院子，不大不小，十分老旧，看着有些年头了。秋叶依言下了车，下了钥匙推开宅门，院中凝滞的尘灰和时光得了出口，迎面扑来，把秋叶呛得直咳嗽。

她扇开周身的灰，呛到：“......咳......这么大灰，多少年了......”她抬眼起来打量着，“我倒不知道你在京中还有这么一处宅子。”

宅子是普通宅子，里头带着方小院，几间房屋，分成了前后院。屋子后边有小厨房，还带着一口枯井，院中的老树还没死，仍生出了繁荫如盖，把下边的方石桌和四个小石凳遮得严严实实。

虽随处可见蛛网和尘灰，但有人居住的痕迹仍在，看样子这院宅也曾被人很精心地打理过，也曾有人定期清扫，只不过后头被荒废了。

“你当然不知道，”谢白跟着后头，见到里边的院子也笑了，“你其实也见过，只不过那时候人小，大约是不记得了——这是我乳母留给我的。”

他看着秋叶被灰呛着咳个不停的样子，打算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踏入屋中，只是在门外四下扫了扫：“早年我一个人在京中，乳娘就在这边照顾我。她膝下无儿女，疼我得很，我一人在京中没什么依仗，全赖她尽心力拉扯大，她把我视为己出，我爹娘心中是真感激她，让我认了个伯娘。”

谢白：“后来我回了雁去，那时候才八岁，我爹也忙，老娘在江南，看顾不过来。她担心我没人照料，也就随我一同回去了，京中的产物没人收拾，就直接置给了我。”

他低下头，看不见眼中的喜怒悲哀。

他的乳娘后来在北疆意外伤了脚，行途奔波不便，就一直再没回京。

她一直呆在雁去，也就没能从那天漫天的火光中逃出来，最终成了一场经年梦中的梦中人。

于是这一份疼爱，如今随着故人一起，像这院中的时光一样埋于尘土之下。

谢白抽了抽鼻子，换了个话题：“找几个婆子来收拾收拾吧，这么久的老宅院了，看这样一时半会儿也待不了人，去探探情况置办些东西再说。”

说完，他朝徐云招招手：“云儿没来过京城吧？走，我带你去玩儿！”

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