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甩脱了。”秋叶声音快过自己，大步推门进来，门也不敲一个，长腿一迈掀了下摆就跨入房中。

房间里，谢白坐在窗前，头抵在桌上，像是睡了，束冠掉下来，发丝濯濯地流了满桌，相当狰狞可怖。他确实是身子不好，并不是装出来迷惑人的，出门一趟倒霉透顶，简直是飞来横祸。

虽说那个出手援救的将士手快，拉了他一条小命，但也直接把他勒住了。他的身子骨确实架不住，现在整个人都泛着恶心，透着面皮仍在发汗，精气神去了七八，撑着一口气缓缓下来。

他听着声音虚虚抬起眼睛，还没看到秋叶人，就先看到一沓黑影往自己的头上撞过来，纸张散开的哗啦哗啦声从他脸上掉下去。

谢白爬起身来，从脸上收拾了那一沓纸，接过来，几近是贴着脸看。

秋叶跨步进门，一手拿着方才那一沓纸——没克制住自己，全扔谢白脸上了，另一手拿着一碗药汤，黑咕隆咚的，还冒着热气，发着清苦的药味。她没好气地把药汤重重敲在桌上。

谢白看也没看，抓了药碗一口下去了，不觉苦也不觉烫，只是这一碗药倒也没叫他感觉好上许多。

秋叶插着腰靠在桌边的墙旁，敲了敲桌案上，两只指节扣出清脆的声音，干巴巴的在木头里回响：“出都邺的时候确实是有着一伙人盯着我们，倒也没办法，时间上巧合，我们也招摇，这么着都跟不上来的话也太废了一些。”

“但在过金平的时候已经是甩脱了，”她话锋一转，眼眉也凌厉了起来，“我们混在群考生中本就混杂，有身形大抵相似的，他们跟错了人也许直进了京，这么些年当斥候，这点我还是能确认的。”

“有后来的下落吗？”谢白一边认着上头的字，一边问。

“人手不够，跟不上，”她摇了摇头，意思就是没有，“还是从金平那边借的人，京里也多靠刘姨，你若不联系上边，我们手上也缺得紧。”

“还不是时候。”谢白听着看了她一眼，又低下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叹了一口气。靠得久了，拉了拉手想伸个懒腰，伸到一半身子吱呀地响，疼得有些受不住，只好作罢。

秋叶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这么一说确实像是巧合。”

秋叶翻了个白眼，手指戳着他：“你改成这个模样，活鬼都认不出来。那椅子也丢在了金平，没什么参照，就算他们真进了京，也认不出你现在这模样。”

谢白两指抵在头上，手肘撑在椅子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头。

他不是不明白秋叶所说，只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所幸证明他所想确实多余。

谢白这人，对‘赶巧’这种事向来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有则好之，无则再接再厉，但自赶巧赶到了自己身上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们上京前就发现了一伙神叨叨跟着他们屁股后头的老鬼，十有八九就是灭族李家的凶手们，冲着他们手上的东西来的。虽那伙人早说甩得干净了，但今日又巧赶上这么件事，他难免会犯点儿迷糊，联系起来敲打敲打。

他不是没想过朱雀上非富即贵，混子混进来的几率也小，再者将军府的家将也不会认错人，那又是宫里的马车。只是谨慎为上，确认一遍而已。

——说到底，还是得怪那马车出来的时机也太过于刚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谢白一干家将都没注意，巧得天怒人怨。

秋叶看透了他的心思，怪模怪样地嗤笑了一声：“叫你贱，人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

反正这种老天都要强收了他这妖魔鬼怪的时候，在他这一生里也不少见，风凉话全作佐料，也不疼不痒的。

秋叶还没抱怨完似的数落：“我跟你说过叫你别乱溜达吗？你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没点儿数？瞧瞧你出去这一回，搞死你自己就不说了，没死成还得废药银子，又白白连累云儿跟着你提心吊胆的，吓得没影了，这会都没回过神。”

谢白自知理亏，心虚地没理她。

秋叶也习惯了，只是说到徐云，她又苦恼起来：“云儿......唉，最近出事多，云儿也说不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