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骑自行车回到出租屋,正打算将车子搬进楼里安放好的时候,楼内深处传来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女人声。那女人像是一个妖怪一般,挤弄着她那张土气的,带有几分蜡黄而刻薄所勾勒出的褶皱脸说道:“像这样的车就不要搬回来!”
一开始我没注意听她话语的内容,以为是在和她身旁的一名男孩对话,因此对她不置理会。于是她把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这才意识到她那些并不友好的话语是在形容我。
我心平气和地回她:“我明早还要骑呢。”
“不许搬进来!”她见我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走,语气变得更加尖酸刻薄了。
“别人可以搬进来为什么我不行!”我把声调抬高八度大声反驳道。
“谁允许你搬进来的!你说!谁允许的!”女人婆见我来了个势头,愈发变得斗志昂扬了。
“房东!”我理直气壮地说。
“房东?我就是房东!”
楼里的声音出现了几秒停顿,我意识到站在不远处的黄脸婆可能才是这座房子真正的房东,那个肥胖的油腻大叔只不过是借这个名号办事的胖乌龟罢了,他和那个大姐最开始给我做的保证时所说的话,完全就像是辛者库贱婢刷的屎一样,毫无用处还恶丑无比,让我拿来作为反驳的依据只会让自己惹得一身臭。
我在心里思量着这个黄脸婆也不是个好惹的货色,自己说得再多她也像是一个几百年没挖出耳屎的瘪三,完全听不进去,便不再想和她理论了。
我默默地将单车搬出楼外,然后故意将车堵在大门口处,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
“共享单车都搬进来,还有没有公德心!”
黄脸婆像是打了胜仗的小人,我走了之后还能听见她在楼下得意地嘀咕着。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出不来,刚才黄脸婆的那番话正好击溃了我心中那道脆弱的道德防线,让我感到惭愧和自责。
大概几个月前,有一天我和妈妈外出回家,在家门口看见邻居的后院放着一辆蓝色的共享单车。那天我的电车因为零件出了故障而推到了维修店维修,正好又要急着用车,妈妈便说:“现在大家都骑这种单车,你要是急用也可以暂时搬回来骑的。”
我没有接受这种自私占有的做法,当即否决了妈妈的建议。
后来在考虑是否将单车搬回楼里的时候,我征求了几个好友的意见。大海觉得这件小事不值一提,甚至觉得我在挽救这些单车。
“有什么不对的吗!现在这些共享单车就像废铁一样丢在路边,影响市容!你把车抬进去放好邕城市政府可能还会发个奖状给你表扬你爱护公物呢!”
“这样的话要是有人骑也不太好啊!”
“你又不上自己的锁,晚上放楼里而已。况且你每天都那么晚回去,谁还会骑?就算有人骑吧,那么晚出去的人能去哪里?还不知道夜会什么狗婊柱惹!你这样做是为国家的黄赌毒事业做出了一份贡献嘻嘻!”
“有道理惹!”
“是吧!”
又问了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这没什么啊!你又不是故意锁起来据为己有,第二天还是会放回去给需要的人不是吗?”
“你觉得这样会招来别人的闲话吗?”
“不会。我这边的小区有很多人都这样做,白天他们骑过之后都会停在指定的地点,别人照样能骑。”
“好吧,可能是我多虑了!”
如今,我对自己的这一做法表示有些后悔。难言之隐之下,霸占公共资源确实给了他人指责我的道德问题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所以在听到黄脸婆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后,我只顾着一股脑儿地往楼上走,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想来若真的吵嚷起来,我也是理亏的罢。
回到房间后,我提不起精神来,于是便躺在了床上。
我身心是疲惫的,一种自责的愧疚感侵袭进了我身体,久久不得褪去。我很少有过被人当面指责道德问题的经历,几乎是没有,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的。
那个黄脸婆的话还记忆犹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尖锐的声音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这种说辞时,竟然溃败得体无完肤,甚至还想逃避面对。究竟是嘴皮子不够对方利索还是脸皮不够对方厚?应该是脸皮太薄的缘故罢!总的来说,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有时候虽然嘴上说着得理不饶人的话,但是当一个野蛮的人在自己跟前说着更加野蛮的话时,自己倒成了嗤之以鼻的缩头乌龟,嘴巴像是短了路,毫无说辞,任人宰割。
“这或许就是独自一人生活所要面对的?”我在心里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又是怎么活过来的?面对这些事的时候?”
我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听着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随着我的肚皮起起伏伏,然后翻了个身,尽量让在眼里打转的泪水保持在眼眶里岿然不动,但是最终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只是单纯地流一些感到伤心难过的泪水,没有抽泣声,或许有罢,但那是因为流泪而鼻塞的呼吸声。
哭了许久,哭过之后,我一如既往地重复每天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到出租屋要做的事。
洗澡,洗脸,刷牙,然后闭上眼睛,抛开所有烦恼睡上一觉,同时祈祷第二天过得更加优秀一点。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刚走到楼下就遇见了昨天夜里站在黄脸婆身边的那个男生。由于昨晚楼里灯光昏暗,我没有看清这个男生的模样,现在已经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走向前,和他道了声早安,仿佛昨晚与他妈争论的不是我似的。
走近他之后我更加喜笑颜开了,因为我完完全全看清了他的容貌,尤其是他那个塌塌的鼻子。
走出住宅楼,毫不惊讶地看到,昨天晚上被我放在楼外的共享单车已经被人丢在了路旁,和一堆已经被人丢弃的破铜烂铁在一块,对于它找到了最终的归宿,我表示很欣慰。
我没有去扶起那架单车,而是直接走了。
不一会儿,那个男生开着一辆小电车从我身边经过,还和我说了一句:“再见。”他侧过头的时显得他的鼻子更加塌了。
我也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无可奈何地在心里说:“小鸡JI男,可怜的孩子!不过……还是要送他一句,他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