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循的话讲得太快太急,而且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说得站在她旁边的兰渊一愣,随即莞尔:
“我?我为什么要走啊?我十岁时就被父母送到这里,消云门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杜循垂眸听她说着这些,听她絮絮叨叨地讲完她对消云门的感情之后,杜循问她:
“你怕不怕,有一天……你会和文裳一样?”
“文裳?文裳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至少在门主那里,她和我是不一样的。”
兰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玩着门派中别人新送她的胭脂盒子:
“说真的,文裳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她当初的名声极坏。为了澄清自己,她才那么热衷于报仇,而背地里,背地里她干的很多事情,门派中的人都是知道的。”
见杜循还是蔫蔫的,不太言语,兰渊就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兰渊知道这个话题说下去是无用的,杜循疑心重重,而她绝对不会怀疑门主,所以,兰渊把话题带到别处,故作轻松地道:
“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陈白安在一起的啊?”
其实兰渊好奇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她没和别人好过,更没和姑娘好过,她总觉得经历过这些的杜循有些神秘感,忍不住地想问问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杜循这个问题。也许,关于这个问题,这辈子也只会有兰渊来问她——因为她只能把这段往事久久地压在自己的心头,不能轻易向他人吐露。
杜循稍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说:
“当你从一个小泥坑里爬出来,看见一个和你一样身上满是泥点子,还对着你笑的人的时候,你也会亲近她的。”
兰渊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道:
“听上去两个曾经都很惨的人在一起的话感情会很好,但我不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人,我的人生没有那么惨,以后也不会遇到那么惨的另一个人……杜循啊,我是不是注定不会有一段很深刻的感情了? ”
“谁说这种事只有两个人都很惨才好了。你老老实实地让门主给你相一门亲,嫁个人家生儿育女,稳稳当当地幸福下去,不比我这样好吗?你可别咒自己盼自己有多惨了。”
兰渊只听进去了前面一句,后面的话她没听。一来她不想嫁人,二来外面又有人在叫她,兰渊应了一声,和杜循打个招呼后就出去忙事情。
在她的身后,杜循站在那里望着这个院子,望着兰渊和人说话时的背影。在小院的门被关上后,杜循深吸一口气,仰起脖子,眺望澄净的天。
她的这一生,好像就是从一个院子里到另一个院子中,接着再到另一个院子里。
幼时的记忆和经历让她缄默,沉重,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束缚着她的一切。后来,她被人扔在一头狼的身上捡回去,住在了一个有着芦花鸡,还有着药香的小院子里。
杜循永远会记得那个院子里的一切,她曾经以为她会永远在那里住下去,和陈白安一起。她们什么都不多求,她们只想能在下大雪的时候,躲房里研究药丸,或者,烤一个红薯吃。
但是没有了,她的愿景就这样破灭,她被送到另一个院子里,等着明年开春的时间。
所幸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兰渊。
在杜循眼中,兰渊似冬日大雪过后极明亮的天,干净轻快。她终日地在杜循眼前旋着,笑着,让杜循觉得日子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下去。
杜循察觉到她和兰渊有一些缘分,而她也知道,她不会在这个院子里久留,她要到陈白安身边去,把自己最后圈在陈白安的墓边。她要给自己画一座并不存在的小院子圈住自己,像是……画地为牢一般。
对了,兰渊……
杜循摩挲着自己手腕上已经褪去很多的白鹤图样,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一边担心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杜循的警戒心更高,况且,她算是一个局外人,看很多事都看得很清。
杜循非常不喜欢那个门主。
她希望兰渊可以远离那个叫林萧的女人。
然而兰渊是不愿意的,她今天还又去见了门主,别的人大都见了门主后畏畏缩缩,她却能自己找个凳子直接坐下,拿点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