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的疫病虽然没有沾上嬴子觅，却被修易那一声高亢怒吼全部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变得面容可怖，他发了疯入了魔，同时变得极具攻击性，速度也快得恐怖。

记得蚩远讲过，一年前修易去灵西炼金山解决血腥蜂蛊，也曾因毒发而变成这个样子。嬴子觅第一次亲眼目睹，带给他的冲击力超乎他的想象。浑身发抖地躲在很远的地方，不敢上前，不敢去看修易的脸。

在蚩远的描述中，归藏真气虽然能自发地为修易解毒，但毒发过程非常痛苦。缓解的最好方法是有个人与他比划拳脚功夫，可以引导他催动真气。当年修易就是因毒发难忍，在昆雨等人面前狂翻几百个跟头，才被戏取了个“易跟头”的外号。

嬴子觅压低脚步声朝他走去，双目混沌的修易却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

修易朗声喊道：“银瓷县的所有人听着，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踏进这间屋子。听到我叫名字才能进来，我会一个一个为你们治病！”

他以为这里是银瓷县，那个被瘟疫侵蚀，后来又被他所救的沦陷之地。

他为他们治病的方法，用的就是归藏的心法：吸纳以后再融合，借此把瘟疫占为几有。

嬴子觅好像没听到警告，依旧朝修易走去。这次那人动了真格，归藏真气凝聚，真意化形而成的一柄长刀指向这里，不准来人再前进一步。

他站在原地，看着失去心智的修易不懂得疏解疼痛的方法，只能硬生生地干受着，持长刀的手臂剧烈颤抖。看见那人身上的乌血大滩大滩地滴进沙里。嬴子觅心如刀绞，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就算被最喜欢的人一刀杀了又怎么样？

嬴子觅想要效仿修易的手段，也动用归藏武学，将疫病吸纳出来。这一计谋终以失败告终，因为他的归藏武学传承自修易，不可以反过来吸取自己的师父，自身真气的源头。

修易在嬴子觅的怀里蜷缩着。

睁着大眼睛，强忍身体痛苦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心智混乱，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错了，修德师尊不要责怪我，罚我。”修易这般孩子气地说。

原来他以为这痛苦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惩罚。

他叫着师尊的名字，是不是以为这里是九重山浮泊壁呢？

嬴子觅看得心痛，问：“我要怎么才能令你好过一点？很难受吧，难受就哭，就在我一个人面前哭吧！”

他真的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独自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每每逼迫自己熬过去，这么多年扛成了习惯。当有人陪他一起度过，只用一句话就让他卸下了故作坚强的伪装。

嬴子觅背着修易走在沙漠里，徒步翻越着横亘半里或是一里的沙山，遇到大风就吹得满嘴都是沙子。没到两天，看上去邋里邋遢像个要饭的。

他坚信这次选择的方向一定会是正确的。每隔一段时间，给修易喂下柴火加热后的水，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汗。

修易在他背上睁开眼的时候，身体的乏力并没有跟着休眠缓解，说句话都很困难。他想告诉嬴子觅自己醒了，费力抬起手伸到前面，轻轻拂过他的脸。银光在嬴子觅的脸上带过，卷走了泥沙，是他用真火自行升腾的雾气给他“洗脸”。

“你好过来了，”嬴子觅声音难掩的雀跃，“你再撑着点啊，我想就快走出泪雨沙漠了。”

修易从怀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饼，这是进入泪雨沙前一个新娘偷偷塞给他的。在他易容成朗霞多吉的那段时间，也是她教会了修易曜的语言。因为是唯一的食物而留到现在，是时候让嬴子觅把这个饼吃掉。

“我不饿。”

他行走得早已饥渴交加，修易固执地不肯收回手，嬴子觅就接过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嬴子觅把自己的外衣垫在沙地上，把修易放下，他也坐下歇了会。刚一站起来，一只手掌就扣住了他的手腕。修易自进入泪雨沙漠后，始终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就连睡觉也不安稳，一下子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