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走了连忙跟上,正光明正大想上前搭话的戚沙怔愣了下,略有些迟疑,才发觉好像并不是在说自己。
他在短短时间内见了两出好戏,对这能搞定那群败坏他们阵法师名声的毒瘤的少年很是想亲近交好。
汪崖皱了下眉,他听见师弟这话,才察觉到来者。
那是个一身黯淡灰袍简单裹就的少女,仰起头看着他们后才露出兜帽之下的那张面孔,小巧精致,却显得异常苍白阴郁,一双黑眸微睁大,黑白分明的瞳仁,黑沉沉的,什么情绪也无。她作出这动作,伸直的脖颈上,黛色血管清晰可见,似乎脆弱到大风一刮就能像干枯的树枝一般被摧折。
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再近一些,犹如贴着他们并行一般。
可在馔玉开口前,竟没有人发觉她的存在。
戚沙顿住,悚然一惊。
少女只那么仰着头,任别人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她听了馔玉的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便伸出手来,宽大的袖袍滑落,那手腕也是苍白的,手中攥着一截黑色的木头,直直抵在人眼前。
她明明有着少女的面容,整个人却犹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声音也是轻而微哑的:“给。”
汪崖忍住脊背寒栗,色厉内茬道:“你是何人?”
馔玉只看着那截看不到模样的黑木,瞳孔从始至终无人发觉有一霎那的微缩。
他道:“巫女。”
少女面无表情着,听闻这话,抬起的手仍伸着,逼迫对方一定要接下。
“给。槐木偶。”
馔玉眼神微凝:“无功不受禄。”却是伸手接下了。
巫女见此,露出一个僵硬古怪的笑,似乎许久许久不曾笑过。她道:“无妨。”
这才看向汪崖:“婵。”
话音落地,像来时一般的,走也走的悄无声息,明明是在眼前一步步离开,却在人回过神时,仿佛一刹那消失了。
汪崖猛然惊醒一般,脸色都僵了,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道:“这是什么人啊?”
馔玉倒像无事发生,手里捏着那槐木偶,脚下继续按着之前的路线走着。回身时,手腕一抛。
槐木偶正正落在戚沙怀里,惊得他差点扔出去。
“万阵门的仙君?不如一同走吧。”
戚沙犹豫片刻,揣了那槐木偶在怀中便跟上了。
馔玉对汪涯道:“你没听她说吗?婵,巫女婵。”
“这……呃……”后者支吾着,小师弟好像总有令人闭嘴的能力?
戚沙跟上去后,同汪崖并行着,略有局促道:“我名戚沙。”
汪崖愈发摸不着头脑,他哦了一声,道:“我是汪崖,这是我小师弟,馔玉。”
他接着问:“馔玉师弟,那……槐木偶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馔玉眼底一沉,回想起之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情仍旧不虞极了,只是面上不显。他在想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害怕什么,那个木偶却让人满心排斥。
因而并未回答。
反倒是戚沙道:“你不知吗?槐木偶,数千年前,曾有灵槐木妖一族,靠种族天赋操纵凡人、灵修、灵妖肆意为祸,最后终惹众怒,从而被围剿灭族。它们遗留下的遗骸,仍是制造傀儡最好的材料。而且单只由灵槐木随意雕刻的木偶,仅仅只用滴上生灵的精血就能操控其所有言行举动了。这便是槐木偶,虽说有些鸡肋,可毕竟绝迹许久,想必在整个临时交易场所的奇珍异物里也排得上名号。”
十年一度七道大会,临时交易场所其实非常之大,又讲究稀罕物件,槐木偶也实在算得上难见了。
汪崖:“啊?这是什么阴邪的东西?我素来不爱看书,什么也不知晓。”
戚沙:“我也不爱看书。奈何我师父厌恶这些,从我自小便总说历史上的反面教材来念叨我。”
师父他老人家,喜恶过于分明了。他好端端难道会去学这些么?
“呃……”汪崖迟疑了下,道:“藏柳门的傀儡师名声却一向还好?”这么一说,感觉满门傀儡师不是很可怕吗?名声倒比万阵门他们都好?
戚沙竟就这么和他聊了起来,道:“这不能算一回事的。前者炼制生人为傀儡,泯灭人性。后者与万造门类似,只不过是制造傀儡,用途也广,傀儡可作劳力建造宗门殿宇啊、锻炼灵修实战能力作陪练啊、外出协同战斗啊等等,都是造福灵修的。”
馔玉此时冷冷插话:“你怎知后者的傀儡,是生人还是木制?”
造的好的那些傀儡外表与真人,确实无异。
汪崖却四处看了看,生怕被人听去:“馔玉师弟……你这话,过于冒犯了……”
戚沙倒并没表露出惊诧,他反而疑惑道:“你怎么说和我师父一样的话?偏见么?我左右管不着的,至今藏柳门的人缘一向不错,总归若真是炼制生人制傀儡,总不可能瞒如此久?”
馔玉沉默,转而道:“那木偶你收着吧。你还有何事吗?”
被道破来由戚沙并不尴尬,他只不好意思笑笑:“是有一事,想拜托仙君你。不日七道大会后,众仙君都前往凡世历练,斩除邪祟。我……想与馔玉仙君你,一同前往。”
汪崖道:“原来你是想组队?”
“嘿嘿……”
馔玉可有可无点点头。
“如此,便多谢了!我会央着多些准备,必定让我们路途毫无艰辛!”心里石头落了地的戚沙松了口气,笑得活像占了天大便宜,便急匆匆告辞说准备去了。
汪崖:“这……真也是个怪人。”
馔玉:“到时便一齐走吧,与谁一组,无甚差别。”
汪崖:“师父想必也会让我跟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