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故山:“我会谨慎防备的。”
沈弥生语重心长道:“留得青山在,故山。”
陈故山想了想,点点头,郑重地应了一句:“好。”
天色彻底亮了起来,雄鸟立于枝上不息地鸣叫,路两侧的店铺也是一家接一家地开张。陈故山在城门口等待着进城的马车,想着在他们停下来时讨两个铜板买点吃食。睡懒觉的叫花子这会还没睁眼,自己应该不会因为占了人地盘而白白挨打。他盘腿坐在地上,边等车来、边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打听余士秋的消息。直接冲进店里的匹夫之勇是万不可取,他却又没有迂回的本钱——但要说起这个,余士秋自己也是初来乍到,又能有什么安营扎寨的地方?
西河的刘家?
他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事。昨日余士秋便拦着自己不让往西河去,理由是“卖给了张氏家族”,可谁知道是不是被他拿来关押拐来的孩子了?就算不是,若能见到刘志本人,念及他爹娘给他干了一辈子活的人情,也能多少寻求些帮助。
寅时五刻,守卫敲响晨钟,开放城门。
并没有陈故山想象中人潮涌动的景象,只有寥寥几个掂着菜篮的妇女满面愁容地迈着小步往集市走。等待了半晌,就在陈故山几乎放弃的时候,听见了马车轮的声音。
“来了。”他在心里默念。
他从前也未曾乞讨过,但却无数次设想过若他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会发生什么。那是他爹死前每日都要经历的,好在,从合上眼那一刻后再也不用了。
一辆精致的马车从门外开进来,停在守卫身边,掀开了布帘。里面坐着一个样貌颇为清秀英俊的男人,探出头来似乎是想问点什么。
“公、公子,给点钱吧!”他赶紧凑上去,朝着布帘伸出手来。
里面的男人出乎意料地爽快,掏了整整一串铜板塞进他手里,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道:“还是个少年人,怎过上了这种生活。这些你拿着吧。”
陈故山顿时有些呆滞,看着手里的钱,不知该不该还回去一些:“公子,太多了……”
“所以我问你一事,你可要告诉我。”那人声音低沉温和,听了让人如沐春风:“我家小少爷出走了好些时日了,我特地来找他。你是天天都在这城门口守着吗?”
陈故山眨了眨眼睛,编道:“偶尔也有一觉睡到晌午头的时候,就不会过来了。”
“那你可见过一个年纪和你相仿的少年?”那男人又问,然后掏出一张画像来,递给陈故山:“小的时候长这样。”
虽然画像上的孩子尚且稚嫩,但那双眼睛倒是让人一眼便能认出是沈弥生。
他想起沈弥生和他讲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死得早,家里又穷。那这个称他为“小少爷”的阔绰公子是什么人?刘家那边派来捉他的吗?
他自然是不敢如实向这个男人汇报,稍微低着头装作思索,说:“这两天出入城门的都是些老汉和妇女,未曾见过少年……啊,若是青年,倒是昨天下午有一个。”陈故山说这后半句时,心脏就要紧张得从胸腔中蹦出来了:“个子挺高,看起来像是习过武,穿的是普通布衣,头发挽得很高。”
他描述的是回忆中余士秋的模样。
那男人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又抬头笑道:“看来小兄弟是不知道了。”
“对不起啊公子,没帮上忙。”陈故山作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将手里紧握的铜板又还给了他。
“没关系。”男人却对他笑了笑,摆了摆手:“你收着吧,我们有缘还要再会。”
说完便驾着马离开了。
一句“有缘再会”,吓得陈故山汗毛倒竖。
跟车!他把钱往兜里一揣,一路小跑,绕着远路监察起了马车的动向,可这车却像是漫无目的一般四处溜达、那男人时不时还下车询问,不多会他便被带到了一片空地边上。再追上去必定会被发觉——又或许现在已经被发觉了。
马车一个急转,朝着他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陈故山只得仓皇逃窜。
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沈弥生,离开这个地方。他迈着步子便往城南他们睡过的地方走去,越走越急、越走越快。那男人的神情和话语使他感到焦躁不安,他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可昨夜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乱糟糟的草,沈弥生不见了人。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他能上哪去?陈故山坐在街沿又往城南的鱼店走去,到了跟前依然是不见他的踪影,自己却出了一头的汗。他只能暂缓脚步,在路边买了个包子啃,啃完了便顺着昨天去过的所有地方佯装沿街乞讨。
日头攀上了正头顶,他回到了昨日与沈弥生相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