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出城,甩开了后面追捕得并不算走心的零星兵马,也差点将轿子晃得散了架。
陈故山和沈弥生在轿子里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沈弥生消失了半天像是换了个人,穿着一身青白相间的衣裳、头发也干干净净地束起,俨然一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而陈故山却是浑身的血污,头发乱糟糟,肩膀处的刀伤方才被沈弥生粗暴地处理了一下,堪堪止住血。
陈故山上了车后骂骂咧咧、又哭又喊,沈弥生却自始至终别过脸去不看他。待到他讲完了,车上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才终于发觉沈弥生情绪不对来。
“冷静了?”沈弥生黑着脸来了一句。
“……嗯。”陈故山听出他的怒意,低低应了一声,连忙一转话头:“你、你这是去哪了?”
“你嘚瑟什么?”沈弥生却不吃他这套,劈头盖脸呵斥道:“非要叫这满城的人全都来看看你陈故山是如何把自己往死里作的?”
“这不是你来了……”陈故山小声辩驳。
“我要是没来,你还打算死给我看?”沈弥生更是火大:“就不该放你出来!亏我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听了一句进去?”
“我妹妹没了。”陈故山低着头,黯然道。
“……”沈弥生发了一半的火被生生截住,这话题一转,他也无法继续对陈故山发难,只得暂缓怒气,含着些安慰之意分析道:“无头尸身,用处大抵是销毁身份。有身份可销毁,替的必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这样想来,余士秋用你妹妹设了个大大的局。”
“那为何不用之前那具,非要再杀她一个不可?”
“冻死的尸体再现世,腐烂得比寻常死法快得多。尸体一臭,大概就有人知道是他余士秋的手笔了吧。”
陈故山想起了那股恶臭。
“还好我把他名字写在地上,不然真叫他跑了。”
“你可真厉害!你怎么不把你陈故山三个字写上?若不是余士秋造了更大一档子事引开了巡卫,你还能等到我来?我一进城没走两步就看见我们陈公子一鸣惊人,生怕不够招摇啊!”沈弥生斜眼看着他。若非他肩上还有伤,还真想把他扔下去自寻出路,往后再不多管。
“说来,今早有个公子哥向我打听你,我看着像是……”陈故山抬头看着沈弥生,却突然一愣:“等等,这车是?”
“……迟钝。”方才滔滔不绝的沈弥生提到这个话题,突然刹住了闸,停顿了片刻,表情颇为纠结,开口道:“车夫是他的人。名门大家的贵公子,姓张,和我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走散了。现在去他那里,你清洗一下,换身衣服。”
“江右张氏?!”陈故山瞪大了眼:“余士秋和我说,那刘家将地变卖给了张氏,竟是真话?!”
“他还同你讲了这些?”沈弥生有些惊讶:“确实是自江右搬来,那也是我的老家。”
“那余士秋的据点便不是刘家,到底在何地?”陈故山再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了,从前的全部结论一举被推翻,他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沈弥生却悠悠地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据点在哪,自现在起不关你事。”
“……那,我以后算是什么人?”陈故山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沈弥生,有些自惭形秽地垂下眼眸:“逃犯?还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若不是他此时太过狼狈,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虽只相处短短几日,沈弥生却对他格外青睐。这么些年,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可以识破谎言,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一个人。他自认为足够机敏,有应变之能,即使身处乱局,也能保陈故山平安。他犹豫了一番才开口道:“你跟着我吧,好吗?”
沈弥生伸手覆上他的膝盖:“你跟着我,是我的人。”
陈故山却一个激灵躲开了他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弥生的手悬在半空,显得有些失落,缓缓地将手收了回去:“若你不愿意……”
“我身上不干净,你别弄脏了。”陈故山连忙打断他,又鼓起勇气下了决心:“……我跟你走就是。”
无论将来如何,这就是他此时的决定。是风是雨,且听天意。
张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