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出了点岔子。
盾枪军不知搞什么幺蛾子,李通带他们训练时突然齐声大喝,五百壮汉声震天地,把陈故山气得险些厥过去,揪着李通就是一顿爆骂。
三千青壮年男子又是整军又是练马已然动静不小,带兵喊口号是还嫌不够显眼、情况不够被动吗!
陈故山见况,便趁此人心惶惶之时,向军中发布了军规。他没空跟沈弥生当场编一套,顺手拿了韩信军中的规矩来用。经典至此,想来时隔千年也该能奏效。
“你们跟随我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讨伐瀛族狗,不是为了送命!沈参军早上对你们说的话,句句都给我铭刻在心里!我生在寻常百姓家,尝遍疾苦才同你们相会于此,为了摆脱当下的苦日子,为了一家老小妻儿,我们必须做到令行禁止!”
“今我在此设:左将军,李通;右将军,冯逍;前将军还未到来,名唤李乘风,将带领沈参军所带之队;后将军,虚位以待,有大功者上位!”
下面一阵喧哗,人人皆兴奋地讨论着。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你们是上赶着第一个吃军法,还是对我陈故山不信服?”陈故山虽欣喜他们受了鼓舞,却沉下脸,厉声喝道。
沈弥生带着李通回来,正巧撞见这一幕,心里乐得不行。陈故山当真是茬春笋,只稍加浇灌便长势喜人。再过一阵子实操历练之后,自己就只管安心做他的“参军”,看好时机,便可黄袍加身。
“军规如下!”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神木,会保佑我们。”
陈故山以此句做了结语。
“神木,会保佑我们!”
全军齐呼。
沈弥生被震得耳膜嗡嗡响,又头疼了起来。但唯恐打击军心,不好出言制止,只能认命般叹了口气。刚因为这事挨完骂的李通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委屈。
是夜,陈故山家里。沈弥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另一张床便空了出来。对此,沈弥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冷,你家没有暖炉,只能过来蹭个床。”
陈故山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句不要脸。从前教训自己要“学会将就”的是他,这会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也是他。不过确实位置紧张,空出一张床来等李乘风兄弟二人也好。
“十五岁的陈大将军,这会感觉如何?”沈弥生侧躺在床上,伸手给陈故山理了理乱发。
陈故山有点不自在。沈弥生的手指很凉,却触得他那块皮肤连着整个身子都酥麻火热了起来,他一个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却听见了沈弥生坏笑。
他是故意的!陈故山羞恼,背过身去,赌气道:“差极了,尤其是某位参军举止轻浮,搞得军风不整。我要辞官回乡。”
“不批。况且我们正是在你家安营扎寨,不知道你是想回哪个家啊?张家?”沈弥生话里带着点欲睡的软糯,伸手把陈故山扳了回来:“那是我家,不过你要乐意当成你家,我……大喜过望。”
“你……!”
陈故山一时噎住,不知该从何驳起,耳垂却被沈弥生捏住了。还不等他挣开,沈弥生便含着笑意戏弄道:“这么热乎?我刚才说错了,你这里原来有暖炉呀。”
“不和你玩了!”陈故山气道。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幼稚事,整张脸红了个透。
沈弥生笑了半晌堪堪止住,看陈故山不怎么高兴,才哄道:“不玩不玩,睡觉。”
沈弥生没多久便轻鼾了起来,留陈故山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日的经历像梦一般,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但一切都不一样了。还有一个月他就到了束发之年,这年的生日礼物,大概便是沈弥生给他的这“大将军”的名号了吧。
他凝视着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沈弥生,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鼻尖高耸着,就像往日他凝视过的山峦。方才的感受依然清晰,他心里有点痒痒,没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又飞一般缩回了手。
他像做贼一样,生怕沈弥生突然醒过来嘲笑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强闭上眼,倒也浅浅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