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做就做，沈弥生绝不拖沓，第二日便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

先是说服卜腾华为沈弥生一行人提供军旅费用和后备物资，后派陈故山到信阳周边四处讲演征兵，沈弥生便在信阳城内继续布置。林梦瑜被张赟带回了西河悄悄安置好，额头常戴配饰遮盖疤痕，一旦出现紧急状况直接送去周边村落里的傻老头家藏好。

陈故山平日里看着老实，一张嘴却满是信服力和渲染力，半撺掇带忽悠，方圆十里地竟然征到了民兵近三千人，全部安置在了老家的空房子里。

“要做将军了，什么心情？”沈弥生全然不像要起兵造反，看上去十分轻松。他躺在床上半睁着眼，对在屋子里一圈又一圈踱步的陈故山说。

“紧张。”陈故山颤颤巍巍地喘着气，两只冰凉的手互相暖着：“三千人的性命，交给我了。”

“其中可有将才？”沈弥生问。

“二人。黄土包的李通，塘坞的冯逍。”陈故山仔细想了想，说：“李通熟读兵法，为人冷静自持；冯逍有勇有谋，愿为驱除瀛人政党出力。但……”

“但？”

“我有些担心，这些人能力太强，我们的拴不住他们。到时他一支冷箭穿过我们头颅，就前功尽弃了。”

“先试试他们，就这次。”沈弥生冲他笑了笑，安慰道：“紧张无用。瀛人多骑兵，信阳城地势不算平坦，此胜机一；余士秋一事虽打草惊蛇，却有调虎离山之效，此胜机二；朝廷刚来了一批人，短时间难以返回，此胜机三；瀛人盯上李乘风，却暂时无法将他解决，我们有四员大将、背靠卜家物资，此胜机四。你对上阵杀敌有几分把握？”

陈故山目光坚定：“虽无经验，但有九分把握。”

沈弥生：“用剑还是用弓？”

陈故山：“剑。”

沈弥生点了点头：“若瀛人来攻城，应当如何？”

“信阳地势南高北低，北部面对大都方向，更应多加防守。我们东南有援兵……”陈故山分析了半晌，突然一愣：“等等，你向安徽江右通报了吗？”

“自然。但只说接应，并未叫他们征兵。我对他们难以全信，兵马在他们手里，我不放心。”沈弥生耸了耸肩。

“……那朝廷来人打怎么办啊！”陈故山抓起枕头扔到了沈弥生身上。

“哎哟！”沈弥生装作被砸痛的模样，在床上打了个滚：“守着啊，还能怎么办。我让张赟回家去见机行事了，到时候张家就见风使舵，谁来打就归顺谁。虽然有些无耻，但小命重要。”

“守，我们三千人上哪守去！”陈故山急了。

“三千人还不够？”沈弥生正色，问：“我再问你一遍，三千人够不够？”

陈故山沉默了一下：“……你说够就够吧。”

“等瀛人对李乘风有所行动，我们就起兵。”沈弥生把枕头丢了回去，双手垫于脑后，躺得十分惬意。

“名号呢？”

“统戴蓝色头巾，称：安平军。”

铮元十一年五月，万物生长。

沈弥生待张赟回到西河，便跟着陈故山去了他老家。那里安顿着他们三千安平军，总像个没头苍蝇般，容易生变。

饥荒汹汹、民风彪悍，这些摩拳擦掌的民兵早已耐不住性子，但沈弥生却一盆冷水泼下去，铁了心要教他们隐忍，顺便来一出烂俗的下马威。

他训道：“匹夫之勇、拔剑而起，可敌三人；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可敌三万。你们拿着锅碗瓢盆就想上战场？我所得知的战役，无一不是血流满地、尸横遍野。死亡有多残酷，你们这种人未曾亲身体会过，脑子一热举着家伙要跟瀛人精兵相抗，这叫傻子！”

“冷箭穿过头颅，片刻即死；引火烧身，也不过挣扎半柱香的时间。若被敌军俘虏，严刑拷打，挖你的眼割你的耳朵，将你的舌头扯出来下锅吃了，就会生不如死！”

“我要的不是一群不怕死的蠢货，是知道怕却勇往直前战无不胜的精兵！明白了吗？”

下面有高声答明白的，有乱七八糟交头接耳的。沈弥生一个头顶两个大，又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忙，便直接将整顿军容的重任交给陈故山解决。

他欣赏陈故山，在余士秋下狱后并未将目光只放在这等小事上。小仇得报，大仇尚远，不能在此时便没了心气。

兵有三千人，卜家给的马匹只有一百。陈故山将这三千人分成三十小队，二十九队步兵、一队骑射兵。步兵分出五队持重盾与□□，跟随李通在阵前；十队持长刀，跟随冯逍守背后；其余十四队拿剑，跟随陈故山。一队骑兵暂且交给沈弥生，李乘风一脱身便交由他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