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清用被割的鲜血淋漓的左手掏进背包，摁了免提，是顾楠的声音：“陈灵清，你猜我在哪？”

听见顾楠的声音时她就已经不太稳定了，现下听这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过激的自我压迫和刺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把她的嗓子像被扫帚扫过一样打散成一把细丝。她皱眉，不太愿意相信地哑着回：“你、你来我这里了？”

“对啊，惊喜吧！你在哪，爸爸来找你！”

陈灵清听着话，看着狼狈的一手血的自己，有些手足无措。腕上那一溜的血液还没干涸在腕上，扫视一圈房间，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红色的星星点点，衣服裤子被子上……她现在要来？

“我、我发个定位给你，你来找我……”

没多解释地陈灵清就挂了电话，看看手上一溜烟的血，马上卷了抽纸压在左手上，把伤口扎住了，再迅速看看自己一身，还好，黑色什么也看不出来，遂拿了手机匆匆跑下楼。

酒店附近有辨识度的建筑很多，休闲的地方也不少，陈灵清在一家不错的咖啡馆外定了位发给顾楠，而后又立马折回了房间。

一进屋，捡起飞的老远的刀柄、扫了满地的玻璃碎渣，脱掉被单枕套叫人来收拾，又把一个个血球纸团扔进抽水马桶处理了，整理完现场再没有发现什么会露馅的地方后，她才躺在床上透了口气。

房间恢复成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只有那柄被她从神色奇怪的服务员手里夺回来的刀片还提醒着她这半个小时里情绪上巨大的落差和人生的差点终结的时刻。

这都叫什么事……

她躺在床上放空。

晕头转向地用面巾纸把刀片包好放进床头抽屉，跑到卫生间确认自己脸上没有血渍后，她把包伤口的纸也扔进抽水马桶，戴上手套，拿着手机匆匆跑下了楼。

电话与此同时响起，顾楠的车已经快到咖啡馆。

“清清！”一见到面，顾楠就扔下行李，率先朝陈灵清扑了过来，“你大爷的陈灵清，一声不吭就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也不接我电话！”

陈灵清囫囵一下被她这么抱着，心底涌上一股愉悦。自从爸妈出事后，她再没有和谁这么近距离地拥抱接触过。虽然前一刻她还在怨她破坏了自己解脱的计划，可眼下真摸到了最了解自己的人的肉体，陈灵清还是着实心底洋溢出了花。

可同时，手上一阵火辣的痛觉也刺翻了她。

她下意识挣脱，身体的僵硬被顾楠感知到后，她也放开她，随陈灵清下落的目光一起去看她的手，就看到了她手套垂着的手指尖上在滴答流着血的场景。

顾楠懵住了。

陈灵清也懵住了。但她总要先反应过来。

“我、我用刀的时候被割到……”她沙哑的嗓音和她解释。

顾楠的脸就像彩虹瞬间失了颜色般掉落，她拿起她滴血的手套想要摘掉看看，就被陈灵清反手制止，说：“酒店里应该有医疗箱的，我去要点创口贴就好，没事。”

顾楠木木地看了她一眼，就被带着进了酒店。

一开房间门，顾楠就感觉到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迎上来的，是她对于这房间过分大的感慨：“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走过去关了所有窗，陈灵清深吸一口气闻味儿，已经没有血腥味了。“我也是第一次住这种的。”

顾楠放掉东西回头，看陈灵清正掀起手套的一角往里看，她没说什么，只是在陈灵清发现她在注意就盖回手套的同时坐到她对面说：“好宝贝，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陈灵清轻笑：“你说呢，就是现在不能抱你。”

“为什么”

她晃晃手：“受伤了啊。”

顾楠扑了过去，不管不顾地围住了她：“没事，爸爸不嫌弃你，抱抱。”

等他从陈灵清手中起身时，顾楠才脱下衣服看看：“诶呦，你这是要血流成河啊，怎么止不住的”脱掉大衣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一套的洗浴用品，她捧在怀里对陈灵清笑，“宝贝，沾你的福，爸爸我要去体验下这四位数一晚的SPA了！泡澡期间，你要想好晚上带我去吃什么哦！”

她说完往浴室跑，陈灵清先她一步站在卫生间门外，接过她的衣服放到浴缸旁的矮凳上后，不知往哪瞧了瞧，遂才放心地说：“好，不过我们先说好，不吃日料。”

冲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性格，不吃生冷的，要热乎的，热乎的汤热乎的饭，她才有力气把垮掉的身体撑起来。

“随你随你，坐这么久的火车我都快累死了……”顾楠说着关掉了浴室门。

陈灵清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已经是昏黄的点上了灯光的天。掀开了手套，毛料混着干了的血液黏在伤口上，拉扯的她终于感觉到了疼。

感觉这事说来真的奇怪，之前她那样对自己，身体也从未对她说过一个痛字，而现在，只不过是细微的一点带动，浑身每个毛孔都像在朝她大声吼着疼，疼死了。

食指已经不能看了，她用前台拿来的纱布包住了手臂和腕口上的伤，用创口贴封好指头上的条条杠杠，又换回了稍微鲜艳些颜色的衣服，空了下来，她才开始耐心地上APP找起附近美食。

酒店周遭不到两百米的拐角处有一个大型商场，而陈灵清找到的餐厅就在商场里面。

十二月的周末，一楼商家纷纷挂出了促销的广告，为圣诞、为元旦、为过年，人群纷至沓来，整个商场就充斥着热闹，可只是明亮的灯光就让陈灵清很不适应，更别说嘈杂的环境。

“你确定那家好吃吗？本帮菜，我看评价上写着这里的饭菜都很清水诶，你可别拉我吃什么尼姑斋饭啊。”站在一楼电梯前，顾楠忽然拉住陈灵清。

陈灵清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对这种环境反应会如此大，也许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以前陪妈妈逛商场的时候，而现在顾楠能主动有不想在这里呆的念头，她自然求之不得。

“那我们去外面路过的那一家吧，看着不错，吃完我再带你去附近转转。”

“莫问题啦。”

两个人说着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先前睡了足足的一觉还是见到亲密人的缘故，这顿饭让陈灵清吃的通体舒畅，甚至想在饭后来个甜品。

等她反应过来对面人一直没说话时，就发现顾楠在盯着她的手发呆。

陈灵清迅速缩了缩手，问顾楠：“你这回来几天？”

顾楠回过神：“就这个周末啊，本来昨天就想来了，奈何没有晚班车，结果今天光坐车了。”

“那明天呢，想干嘛？”

“明天啊……”顾楠拿出手机，点开收藏夹，贼兮兮地向陈灵清展示，“我都想好了，我们去兴城这个全省最大的游乐园玩！大摆锤跳楼机过山车……小宝贝，明天姐姐带你怎么刺激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