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发了一次洪水,欢江推开一条由北向南的支流:卫流。卫流偶然穿过廉城,把廉城分为两半,一半东城,一半西城。
东城昌盛,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恬噪不断,一片繁荣之景;南城荒芜,片草不生,鸟不拉屎之地,只有寥寥几家恋旧地不舍得搬迁,还驻家南土。
不知何时,廉城百姓养成一个习俗:城中死人,有名氏者安葬东城后山,无名氏者乱埋南城空地。久而久之,南城那块空地,成了人们口中的尸骸百晒死人场,怨气不是一般的重。
廉城,傍晚。
桥头栈早早打了烊,一举反常,这让其余店主甚感意外。桥头栈不到子时不关门,这尿性可是名扬百里啊,怎的今日这么早就歇了?
某店老板娘随即赏了自家老头一肥掌:“你傻啊,对手少了高兴都来不及,人家关门要你操个屁的心!快点给老娘干活去!”
一片喧嚣中,桥头栈小二领着一堆大汉从县令府出来,拉着个载满干稻草的破车来了。
“这单买卖,一点不划算啦少东家……”
樊味儿一脸惆怅,闷闷不乐接过县令周伍让他“顺便”捎过来的合同,递到桌前。后头跟着几个大汉吭哧吭哧,搬进门一大红木箱子。
平阁杵在柜台那,写完账本便丢下手里的笔,拣起茶壶斟了茶自己一杯,顺手递给樊味儿一杯。
他漫不经心,瞥了眼箱子上“本官一点心意”字样的纸贴,“不想接?难不成你想让周府的人在咱头上贴个‘不敬’?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帮当官的心思。”
“可这周伍,也过分了!为了便宜,打着名号在南城建府,还说什么……要驱邪。叫谁不行,偏偏叫掌柜!要他老人家渡完死人场那些冤死灵!这种危险活……”
“道上都说,渡一灵二两银,我们收钱数全城最少,就一两三十钱。周伍他欺人太甚,这百年来死人在南城那丢来丢去,死人场的灵可不止百位!他这一箱银子才多少两……”樊味儿絮絮叨叨,忿忿不平中,顺手把那箱子盖掀了。
“啊!!!!”他突然叫起来,吓得平阁一口茶都喷了。
“你嗥什么……”平阁黑着脸丢下茶杯,尴尬地擦擦嘴。
某樊惊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四肢八叉,哆哆嗦嗦指那箱子嘟囔道,“……这,这可是,黄……黄金啊!?”
“黄金?”平阁凑过去,当真的是一片金黄。他揉揉眼,再揉揉眼,有点不敢相信!他暗戳戳拧了自己一把,然后痛的要死。
我真没眼瞎?这玩意真特么是整整一箱的黄金!
“要这东西真是报酬……我们……赚大了……”樊味儿盯着箱子,口水挂在嘴边,垂死挣扎般要滴不滴。平阁两眼一眯,再看看那黄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吝啬如他周伍,机智如我平阁,一两金=十两白银=一万钱=周伍的寿元。
就算是死人场有上千冤死灵,他周伍,一个连济粮都不愿放的狗官,这么大手笔……不符合他的设定啊……某阁眉毛一拧。
除非,这是场策划。
这笔钱,是用来拉拢平家的。
周伍初来乍到,看他们平家在廉城势力庞大,恐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竟生出歹念,想拉关系之后斩草除根。
嘿嘿嘿,不愧是爷!把这个臭狗官的心思知道的一干二净了!不愧是我全廉城最最机智的平阁!啊哈哈哈哈哈!!
【↑以上为小阁子的自我陶醉】
“小味儿,你去禀告师父。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周老五了!”嘴角勾起一抹冷弧度,平阁袖手一甩,拣了樊味儿扎在腰间的荷包,健步便要跨出店门。
樊味儿康尔手:小阁!你师兄我就这点钱!你就大发慈悲!给你师兄留点吧!
“咚!”
一柄折扇飞过来,正中某阁脑瓜。“嘶——”这个熟悉的力度……平阁傻楞傻楞眨眨眼,接住头顶掉落的折扇,盯了半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看清是谁砸他人就立马怂了。
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师父的金符扇!
莫非……
某阁一转刚才的威风,转脸怂样赔笑道,“师……”
“飒——”又是一记金镖,平阁吓得眼泪都要掉了,险险避了过去。
“说了多少遍,身在外界都给我注意点!不要叫师父,莫非……你想让那帮魔头灭咱个满门么?!”
那位向平阁丢东西的男子,白衣金带,翩翩然下楼来,此时正驻足在楼梯扶手旁,面带愠色地朝着平阁皮笑肉不笑。
关键是,这位面容姣好的美男子,右手无名指上扣着一枚指环,在他素白的手上格外醒目。
啊!师父!
平阁快泪奔了,原来是师父出关了!
他刚要挤过去一阵熊抱,以诉久离不见之情,却见平常亮了亮飞镖,整个人吓得花都谢了,悠悠退了回去。
平常挑挑眉,平阁捧着的金符扇便飞回他手里,“你刚才说,想去探探周府?”
平阁呵呵哈哈,一脸“我有说过吗”。师父这副表情,接下来肯定没他好事。
“其实啊,你想去,也不是不行啊。”见师父难得松了口气,平阁眼睛亮了,听了那坑爹师父下一句话,便又萎了。
“见你这般诚恳,为师就勉为其难,满足你一回吧……当然,代价是——帮人家干活呗~不然啊,没理由便登门拜访,可是很没礼貌滴——”
噫——师父你这样乘人之危是不对的!!
一股恶寒扑面而来,樊味儿平常两人的眼睛闪着奇异的(绿)光,看得平阁毛骨悚然。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父……师兄……我……”话没说完,某阁便迎来两个爆栗。
“你叫什么师父呢?!”
“你叫什么师兄呢?!”
然后这位可怜的怂包先生被另两名施暴者光荣踹出桥头栈。
“砰!”
法器袋和剑被丢出来,大门便死死关上。廉城还未入夜,街上人流依旧很多,路人见他这番模样,眼神怪怪的,还以为是他是某个因为交不起房费被店主赶出来的落魄穷包。
平阁回想起师兄关门大吉脸上那一抹邪笑,竟觉背后凉嗖嗖的。他肯定是记恨自己在师傅闭关期间使唤他叫他小味儿了!师兄!你这是公报私仇!不带这样的!
当他正思考着要不要抛下自己【划掉】
几乎没有【划掉】的自尊推掉这单麻烦时,一个特讨人嫌的女声在他头上方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