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是普通舱，三层是豪华舱，而一层则是望山水号核心，餐饮，家政，货物运输，污物处理……两万名船员，为四万名乘客服务，整整六万人，但船上只有二百个警卫，虽然各种动力甲和能源枪可以用武力补足人数差距，但等到了需要人手探案的时候，事情就大条了。

他们留下一部人维持望山水号的秩序，剩下一部分调去查案，这次排查他们总共找三类人，一是轮岗休息的，二是调班的，三是不在岗位上的，不管请没请假。

望山水号上查案就这点好处，这是一个上下不着，四野星空的星舰，插了翅膀也跑不了。

他们先是核查了望山水号的值班表，接着他们又询问了每个部门的主管，案件发生的时候，有谁不在岗位上，主管回答纷纷，但总结下来——他们很忙，没空盯着每一个船员。

于是霍尔队长加大人手，从主观的下一级助手问起，助手不行就继续找下一级。

董平是厨房里的一个小杂工，他被霍尔队长带到一层的一间小休息室，翻来覆去的询问，差不多十五分钟才放出来，他满头大汗，临出门轻轻淬了一口，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到厨房，半路却被家政处鲁伯拉到拐角里。

鲁伯神秘兮兮的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被谋杀了，警官怀疑我们。”

“他们问了你什么，有证据吗？”

董平轻蔑，“有证据才好，什么都拿不出来，就是瞎问。”

鲁伯给董平塞了一根电子烟，嘱咐他，“小心点，避着灭火器抽。”

不多会儿，谣言已经在一层里传得满城风雨，说是，霍尔警官找不到人凶手，来一层找替罪羊。

自从康氏被拔倒以后，关于身份的问题，非常敏感。

不少人暗骂，看霍尔他们平时表现的和里和气，没想到一有罪案发生就来找他们的麻烦。

霍尔他们用摸底排查，登记下一个又一个人名，餐饮处另一个杂工走进来，乖乖接受询问，当被问到有谁没在岗位上是，杂工想了想。

餐饮处一个刀工，那段时间不在岗位上。

“他说有事，给主管请了假就出去了。”

霍尔从终端上调出这个人的登记表，穆尔·罗德尼，一个黑发棕眼的青年，眼神干净，面色孱弱。

这是他们标记的第三百个人。

这场调查里，统共有三百人在名单上，将会继续接受询问。

但是没等霍尔队长进行下一步，他们被围了起来，这些都是听到风声过来寻个清白的船员。

他们在望山水号上服务的时间长短不等，待彼此如亲人，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跳上桌子，黑发翘起，比一个杂乱的钢丝球还要顽固，声音洪亮，“没有人保护我们，我们自己保护我们自己。”

这个年轻人是货物运输处的苍献，星舰每次在港口停泊的时候，他带领运输处船员将所有的行礼送上星舰，随着苍献挥舞的手臂，很多愤愤不平的人冲向了霍尔他们。

霍尔面对这些人，只能讲科克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希望这些人看在科克的付出上，能允许他们查案。

苍献站在最前面，顶着警官的枪口，一步一步往前走，逼得抬起枪的高尔德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霍尔身边，高尔德询问，“怎么办？”

要不要开枪威慑。

这艘船上可是有两万船员，这一枪下去，恐怕星舰半路就得沉在太空里。

霍尔按住高尔德肩膀，将高尔德握着枪的手按了下去。

苍献逼近到霍尔身前，字字清晰可闻，“我们能活着，全凭我们自己的努力和反抗，绝对不是一个人出来说几句话，就可以代表正义，可以剥夺我们一切挣扎，就可以居功至伟。”

“我们不管你要为谁出头，拿出证据，否则，我们绝对不允许你将这里的人视为嫌疑犯。”

苍献拽住霍尔的领子。

“别拿你们对嫌犯那一套。滚出去，我们已经自由了。”

望山水号上有六万人，这是一个小城市的人口，小城市里该有的犯罪问题这里一个不少，盗窃，抢劫，入室，谋杀，失踪以及其他，每次一个完整的路程走下来，船上总会少两三个人，有的有尸体，有的没尸体。

霍尔他们拥有拘留，逮捕的权力，手续证据完备，在司法机构的监督下，可以执行死刑。

比如现在，他们可以拘留这个年轻人，将他逮捕，接着审问。

但是。

苍献身后跟着各个部门的人，一个又一个叠在一起，整个一层宽阔无比的通道都被占满，这个平时可以供三辆运货推车并行的地方，被五颜六色的脑袋堆满了，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职位上赶来。

他们怒瞪双眼，撕声呐喊。

霍尔第一个念头是不能杀人，第二个念头，看到这么多人脱离岗位，他知道今天一定会接到大量游客的投诉，斥责，还有纠纷。

星舰的操纵室和武装力量在霍尔他们手里，但是整个星舰的服务则是在这些人的手里，食物，水源，卫生，霍尔他们是船头，那么这些船员就是船身。

当这些人觉得受到“侮辱”而暂停服务，整个星舰都会陷入窘境。

那时候它不是望山水号，而是一个漂浮在太空里，满载着垃圾的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