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低下头笑笑，青凉大将军怎能擅离职守，自己这个幼弟真是让人不省心。

笛音一直送着苏殷出了青州边界……

苏长信日复一日的守在青州边界，练兵巡营，偷偷的培植势力，他常常站在青州城楼上向西凉眺望，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偏偏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又是一年冬，苏长信再次登上了青州的城楼，对着西凉的方向喃喃自语：“马上就要正月了，我听说西凉没有除夕，长姐肯定很难过吧”塞外凛冽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脸上也添了些深邃的棱角，却怎么也吹不散他身上的阴郁气息。

“总有一天，我会深入西凉，把长姐接回来。”

“嘶――”苏长信突然倒吸了口气，好似心脏被硬生生地捅了一刀，“长姐！”苏长信抽搐着以长剑撑地半跪在城楼之上，喉咙中发出似猛兽重伤的咕噜声，他的感觉一直很准，时常能“看见”即将发生的事，像是天冥冥注定的，因此他才能趋利避害，身处险境全身而退。

苏长信非常的不安，他隐隐约约的看见西凉失火，西凉王的二儿子赞布齐发起叛乱，西凉王在混乱中被自己的亲儿子斩了首，他看见自己的长姐无助的抱着一把匕首躲在营帐里，看见赞布齐撩开了毡布钻进了长姐的营帐。

“西凉意图谋反，青州所属听我命令！不计后果进攻西凉，片甲不留！”苏长信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举着长剑，直指西凉，声嘶力竭的发着的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根本就是个笑话，苏长信知道，这场仗不论输赢他都有取死之道，长姐没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身上的铠甲愈发沉重了，长剑沾满了鲜血，顺着血槽一滴，两滴……留下一路的血痕，苏长信身上的阴郁气息似乎都爆发出来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西凉叛贼，他只想找到苏殷。

翻过了一帐又一帐，直到他声音嘶哑到快要说不出话的地步，他终于听见了他长姐虚弱的快要听不见的声音。

“信儿是你吗？”

苏长信撩开营帐，只见苏殷倒在血泊之中，小腹上插着他送给她防身的小匕首。

苏长信赶紧连滚带爬的蹭到长姐的身边，手忙脚乱的撕扯着藏在铠甲下面的外袍，泪眼朦胧的想止住那外流的鲜血，却手抖的像糠筛，怎么也止不住，苏殷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摸着他的头，昔日的杀伐果断的青凉将军哭的像个孩子，幼稚的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信儿，男儿当顶天立地，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苏殷皱着眉头喘了口气，整个额头都因为疼痛汗涔涔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更加的灰暗。

“长姐知道你常常在城楼上望着我，”苏殷声音柔和了几分，抬起手想帮他擦下眼泪，只抬到一半就力气不足了，苏长信慌乱的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温度正一点点的消散。

“长姐也在望着你……”

苏殷临走时是挂着笑的，她无愧于苏家，终于带大了一个出息的孩子，也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了交代，她活的太累了，死亡有时也是一种解脱。

苏长信眷恋的回头看了一眼，抹掉脸上的伤悲，转过身来又是那个冷血强悍的的英雄少年，使异族不敢越雷池的青凉大将军

“非我同族必有异心，其罪当诛一个不留，天塌下来，我顶着。”

副将打了个寒颤，自家将军就连屠城都说得像是说今晚吃什么饭一般云淡风轻……

“长信。”

苏长信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那明明是……先生的声音。

“你还是这么任性。”苏长信的眼睛有些模糊，看着营帐门口披着甲胄的熟悉身影，多年的委屈一并的涌了出来。

“自从那年先生不告而别，长信就再也没有见过先生，先生这些年去哪了？”

先生温和一笑，没有回答，伸手替他抹掉脸上的泪痕。“都是做将军的人了，怎么这么爱哭。”

“先生，长信再也没有亲人了。”

先生有些心疼的想摸摸他的头，突然想起来长信已经长大了，手怔怔地停在了半空，缓缓地滑下，轻轻拍了拍长信的肩膀。

“没事，我在。”

西凉灭国，周遭小国恐慌暴动，皇帝龙颜大怒，一张诏书下达青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凉大将军苏长信违抗圣命，破坏两国交好关系，私屯钱粮，意图不轨等罪状九，圣上仁慈，革苏长信青凉大将军之职，赐――全尸！”

苏长信闭上眼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皇帝倒是看得起他，提前派了十万精兵守在青州附近，城楼上还埋伏着三百多神箭手，若他有异动，直接射杀。

“我去找长姐了。”苏长信红着眼眶，“先生不必拦我，今日我若不死，那狗皇帝不会让苏家的列祖列宗安宁。”

“别！”秦既卿看见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心底一惊，伸手就要去拦，却只能抓在空气上，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没入苏长信的心脏，剑的末端刻着小篆体的僻邪。

三军恸哭，齐齐单膝跪地为苏长信喊灵……

秦既卿往前走了走，正好看到坐在苏长信尸身面前的先生，突然发现，自己在苏长信的身边见过他数次，打扫庭院的小厮，军中的军医，阵前的传令兵，替苏长信挡了一发冷箭的亲卫，他无时无刻不在苏长信的身边却不被发现，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在苏长信身边，为什么刚才不拦下苏长信的剑，为什么感觉他的脸那么模糊……那么熟悉。

“转生子又如何，这世上没有我改不了的命。”先生的话说的狂妄，让秦既卿隐隐有些担忧。

转生子是什么？

改命，给谁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