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微风起,满室栀子香。
谢清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醒了却还久久不愿起。
半晌,窗下响起刻意放慢了的清浅脚步声,片刻,半掩的窗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拉了开。
来人小心翼翼地冒头,睁着一双灵动活泼的眸子悄悄地观察起屋子里的情况,见屋子里的人似乎没有觉察到异样,她窃笑一声,随即放开了胆子往屋子里爬。
床上,谢清晏面对着墙,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上一片波澜不兴。
明知来人是谁,还要配合着演戏,谢清晏表示心有点累。
片刻,人停在了他身后。站了一会,见谢清晏始终背对着自己毫无反应,她索性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蹲在床上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几眼,她伸出手粗鲁地拍了拍他的脸道:“起床了——别装啦,我知道你醒了。”
闻言,谢清晏睁开眼,见眼前人好端端地不着红妆,反而一身男儿打扮,不由得蹙眉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又是偷溜出来的?”
“我无聊嘛,”她撇了撇嘴,“太子哥哥最近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根本没个人影。宫里又不管我玩什么都有人管着,实在无趣得很。”
谢清晏坐起身,突然注意到她竟连鞋也不脱就爬上了他的床,素来有些洁癖的他顿时俊脸一黑,起身毫不客气地将她提下床去:“谢玉宁!你竟敢踩我的床!”
谢玉宁捂住耳朵,清秀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委屈道:“吼什么吼,不就是一套被褥嘛,本公主又不是赔不起!”
谢清晏横了她一眼:“你可见本小爷缺钱?这是钱的问题吗?”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他伸手,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门道:“越来越刁蛮任性,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谢清晏——”她一把打掉他的手,捂着脑门气鼓鼓地瞪着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戳我的头!”
谢清晏不以为意,只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道:“不听话就把你打晕拖回宫去。”
“你……你欺负人!”说着,她往地上一坐,抽噎了两下,瘪起嘴就开始号啕大哭起来,“我要告诉父皇,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
这一嚎惊天动地,可她脸上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有。
谢清晏丝毫不为所动,只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门在你后面,慢走不送。”
话音落,哭声乍然一收。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等再睁开眼时她又突然换了个面孔,起身满脸堆笑地拽他的胳膊:“清晏哥哥,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见他没有表示,她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地央求道:“好不好嘛——清晏哥哥——”
这软软糯糯的撒娇声让谢清晏没由来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抽了抽嘴角推开她的手,转身去找衣服披上:“行了行了,别做作了,这不是你。”
“说吧,来找我做甚?”
见状,谢玉宁嘻嘻一笑,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听说清晏哥哥是芳菲楼常客?”
闻言,谢清晏额头青筋一跳。
“打住,”他用脚趾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你想都别想。”
乍然被拒,她却也不生气,反而一阵长吁短叹道:“唉……那真是可惜了,我今日听墙角,听苏相说苏家二公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要父皇给他指门婚事呢……”
“赐婚?和谁?”谢清晏扭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
谢玉宁见他上钩,挑挑眉道:“天下可没有白吃的筵席。想知道啊,那你带我去啊——目前除了我,这个消息可谁都不知道哦。”
这个死丫头,她可真是知道他的软肋在哪。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算你狠,我带你去。”
“成交!”谢玉宁蹭地跳起,“我出去等你,快点哦。”
谢清晏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背影,忍不住扶额。
果然是关心则乱,都来不及想这丫头会不会诓人,他就盲目答应了。若是被皇伯伯知道他带她去逛花街柳巷,他一定会死得很精彩。
可这事若是真的,那阿谦岂不就要和旁的人成亲了?
“该死。”
谢清晏低咒一声,突然间心烦意乱起来。
半晌,谢清晏才慢悠悠地出现在大厅。
一看见他,谢玉宁就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委屈地眨巴着大眼睛道:“清晏哥哥,我饿了。”
“林叔——”
不等他说完,谢玉宁抢先一步道:“我想吃八珍楼的烧鸡。”
对此,谢清晏很是无语。
这丫头前不久一连半个月天天让他往宫里给她带烧鸡,若不是八珍楼的老板不肯割爱,他就差把厨子给送进宫里去了。她就吃不腻吗?
“你是黄鼠狼投胎吗,怎么每天就想着吃鸡?”
“唉呀,就算是了,”谢玉宁笑眯眯地推着他走,“走了走了。”
“林叔,那午饭我就不回来了。”谢清晏边走边道。
林叔站在檐下看着庭院中互相推推搡搡的二人,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路上小心,照顾好公主殿下。”
“知道了。”
谢玉宁转头看了眼林叔,压低了声音在谢清晏耳边道:“你和林叔感情可真好,有时看着不像主仆,倒像是亲父子似的。”
“从我七岁回长安起和父王就聚少离多,这些年是林叔看着我长大,悉心照顾教导,我待他自然更亲厚些。”
谢玉宁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说来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皇叔了,要不要找个机会我和你去西北看看?”
见她又开始打坏主意,谢清晏便抬手赏了她一记爆栗:“臭丫头,你是想让皇伯伯砍了我吗?”
她捂着额头,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那么凶做什么,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嘛!”
谢清晏白了她一眼。
这丫头没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谁知道她的随口一说会不会哪一天心血来潮就变成了现实。他虽然年轻,却也惜命得很。
二人走到门口,正好遇见齐潇从马车上下来。
自打回长安之后,齐潇就和年纪相仿、脾性相投、身份相当的谢清晏混在了一起。而谢玉宁又喜欢缠着谢清晏这个不拘礼法潇洒不羁,且会带着她吃喝玩乐的堂兄,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相熟了。
此刻见到男装打扮的谢玉宁,齐潇愣了愣道:“殿下你这是?”
彼时谢玉宁正低着头和谢清晏的袖子较劲,她努力地想把谢清晏的袖子拽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又丢下她跑了。
闻言,她抬头笑眯眯地道:“我和清晏哥哥去八珍楼。”
“正好你来了,一起去吧。”谢清晏上前和齐潇勾肩搭背起来,暗地里却侧过头向谢玉宁使了个颜色。
谢玉宁会意,随即不怀好意地笑了。
此时多一个人便多一重保障,万一到时候被父皇责罚也有人分摊责任,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拽着谢清晏,扬起骄傲的小下巴煞有介事地道:“齐潇,本公主命令你,今天必须请本公主吃饭。”
“……啊?!”齐潇在谢清晏的钳制下艰难扭头,委屈巴拉,“为什么又是我啊?”
谢玉宁叉腰,义正言辞地道:“你都没请我吃过饭,太小气了!”
齐潇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明明他上次才请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