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另一头的尚书府里,却显然不是那般平静了。
陈家大小姐陈如玉此刻披散着一头如瀑长发,赤着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边跑边不停地翻找着什么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道:“琵琶,我的琵琶呢……我的琵琶,我的琵琶在哪……”
“小姐,小姐……”陈如玉的贴身丫鬟扑上去抱住她,带着哭腔道:“小姐你怎么了啊,你从来不弹琵琶的,哪里会有什么琵琶……”
闻言,陈如玉一把掀开她,用尖利的声音驳斥道:“你胡说!”
随即她抬起头,露出长发之下一双泛着诡异光芒却没有焦距的眸子,痴痴地笑道:“玉槿以琵琶为生,怎能没有琵琶……琵琶,我的琵琶……”
乍闻“玉槿”二字,陈如玉的丫鬟猛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不是小姐……玉、玉槿……你,你是谁?”
陈如玉怔了一下,随即掩面鬼笑一声。再抬起头时,一张脸早已变得苍白如纸,一点朱唇殷红诡异,最可怕的是,她的眼下也开始流出朱红色的血液来!
“我是玉槿啊……”她笑,然后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拽住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狰狞诡异起来,“是不是你这个贱人藏了我的琵琶,是不是?!你们都想我死,你们都想我死——”
“小姐,小姐——”丫鬟惊恐地哭喊着往院子外跑,连挣扎中被扯断了衣袖也顾不得了,只一心想逃离着这个地方。
这时,闻讯而来的陈林和陈夫人也及时赶到。
见到此刻疯癫状的陈如玉,陈夫人一颗心都快碎了,当即眼泪就涌了出来:“如玉,如玉……儿啊……”
她哭着就要上前去,却被陈林手疾眼快地拉住。陈林蹙了眉看着陈如玉,对她此刻异常的举动似是仍心有怀疑。
“琵琶……我的琵琶……琵琶……”
那厢陈如玉却转了身,疯疯癫癫地跑到廊下花丛里翻找起来。
“老爷,玉儿她……她不会有事吧?”陈夫人泪眼汪汪地盯着陈如玉的一举一动,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子。
昨夜一整夜梦魇后醒来,她好端端的女儿便成了一副痴傻模样,没想到如今入了夜,更好似着了魔一般,看着便教人害怕。
闻言,陈林宽慰道:“夫人莫急,我已着人请了名医来,明日让他给玉儿好好看看,一定会没事的。”
庭院中陈如玉翻找了半晌,突然身子一震,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见状,几个丫头小厮对视一眼,试探着朝她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几人这才发现陈如玉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老爷,小姐好像睡着了……”
话音才落,庭院里乍然响起拨弦声。
幽幽的琵琶声似从天外而来,凄切呜咽,时有时无,单调而凌乱,根本不成旋律,却在这深夜里听来格外凄惨瘆人。
众人的心几乎是同时一颤。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从陈林等人身后掠过。
有人下意识回头,乍然瞧见一张阴森鬼魅的脸在墙角一闪而过,不由得立即失声尖叫出来:“鬼——”
闻言,陈林立即转头斥责道:“闭嘴!胡说什么?”
发出尖叫的丫头立刻捂住了嘴,生怕再有失态的言语。
然而冷风过,一股潮湿又腥臭的味道在风中飘散开来。
这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传言中,那玉槿从荷花池里被捞出来时,整个脑袋都被池底石头撞的粉碎,死的十分凄惨。而且明明是才没了的人,出来时却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臭味。
莫不是,莫不是就是现下这种……
还不待众人反应,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便吹熄了院里所有的灯,所有人顷刻之间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夜里的水滴从头顶的树叶上滚落下来,不合时宜地落在了陈林的脸上。他蹙了蹙眉,有些不耐,旋即下意识地伸手胡乱擦了一把。
不料那水滴在脸上抹开后,竟隐隐透着血腥味。
察觉不对,他蓦然神色一凛,抬头一看,不偏不倚正对上一双幽幽发着光的眸子!
陈林猛然一颤,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老,老爷?”见他突然动作,陈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朝树上一看。
“啊——”
陈夫人两眼一翻,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夫人!”身旁的小厮丫头忙将人扶住。
然而陈林毕竟不是一般人,他迅速便稳定了心神,怒目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灯火突然再度亮了起来。
再定睛一看,树上的鬼影已然不见,便是连那若有若无的琵琶声都消失了。
只有院墙上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和地下不停汩汩往外冒着的暗红色液体还在提醒着众人,方才一切都不是梦。
片刻,陈府后巷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披头散发。
那人抬起头,露出长发之下一张惨白的脸,脸上一点朱唇如血,阴森眸子下亦是血痕斑斑,不是方才陈府之中的“鬼”又是谁?
“这该死的谢清晏,又欠我一次……”
低咒一声,那人影瞬间又动了起来,几个呼吸间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阒黑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