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高烧三日不醒,恭王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公子,且去歇歇吧。”林叔端了药进来,对榻上守了谢清晏一夜的苏世道。
闻言,苏世睁开眼,先起身看了一眼谢清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他虽然仍是沉睡却再没有高热的迹象,也稍稍安下心来。
有些头痛的他揉揉太阳穴,也不勉强自己,对林叔道:“我去隔壁休息片刻,他一有事便立刻来叫我。”
林叔颔首,看着他俊脸上沉重的倦色,想着他这几日对谢清晏的照顾,不由得心生感激道:“这几日一夜夜的,多亏有公子在。”
“好歹我与他相识一场,林叔不必客气。”
“那公子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苏世正准备出门,抬头却见海阳急匆匆地从庭院里小跑过来:“公子,皇后娘娘就快到了!”
对于这意料之中的事,苏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颔首道:“那就留下照顾谢清晏的人,其余的随我去迎驾。”
而这头苏后的来得也快,恭王府的人才刚在门口聚齐,远远地便能瞥见车驾的影子了。
未几,马车停在了王府前。
以苏世为首,一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恭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后着了一身常服,由晴岚扶着下了马车,见状,她凤目轻扫,在苏世身上稍作停留,抬手道:“平身吧。”
“谢娘娘——”
天刚擦亮,但王府门口的街上已有不少行人,此刻都规规矩矩地跪迎在道旁。虽是在天子脚下,却也难得一见帝后风采,不少人都悄悄抬了眼看她。
苏后步上台阶走到苏世身边,用只有身边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守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回家,就算不为其他,也该顾及到家中长辈才是。”
苏世自知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低头道:“侄儿知错。”
苏后瞥了他一眼,压下心头薄怒,淡淡道:“罢了,先陪本宫进去看看那孩子吧。”
言罢,苏世带着苏后进了门。
去往谢清晏卧房必经恭王府花园,行到廊下,苏后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满园栀子花,美丽的凤眸中涌上些许怀念之色。
“自王妃走后,本宫也有十来年没再踏进这王府了……”
只是如今,任这这满园花香依旧,那花间浅笑的佳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苏世看着苏后,默然。
恭王妃生前与苏后感情甚笃,两人时不时便会在宫中设宴小聚一番。幼时他能在宫中偶遇王妃,也是这个缘故。
站了许久,苏后才道:“走吧。”
一行人到了谢清晏房门口,考虑到人多不益病中之人,苏后遂抬手止住身后一众人,自己和苏世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宁静,榻边的侍女见两人进门来,便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苏后忍不住皱了皱眉。来之前听说谢清晏连日来高热不退,所以近前的第一时间,她先伸手探了他额头的热度。
见没有异样,她收回手问身后的苏世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
苏世回道:“都是皮外伤,淋了雨有些溃烂,只要醒过来好好调理便没事了。”
苏后闻言点点头,回过身来,她看了一眼苏世有些憔悴的脸,眸光微微一沉:“如玉和陈尚书的事,本宫已建议陛下依你当日所言,对陈家多加安抚,并让如玉进宫待在本宫身边,待来日若她有意,本宫也会以公主之礼将她风光下嫁。”
“如此一来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至于其他的,本宫也不会再多过问。”
闻言,苏世深深施礼道:“多谢姑姑。”
苏后扶起他,摇摇头,轻叹一声道:“谦儿,你也该知道,苏氏一族到今日已算是盛极。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姑姑和你祖父这些年战战兢兢,力求保全阖族上下,但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哪一日醒来,苏氏这棵大树便保不住了。”
“论长幼尊卑,原本都该将这副担子交到清之身上。可是要保全苏氏,姑姑和祖父还是寄希望于你。”
“恭王府的旧事,想必你心里也一清二楚。朝野内外不少人已对苏氏和恭王府之间的来往颇有微词,此时若与他走得太近,难免为人落下口实。因而有些度怎么把握,姑姑希望你心里有数。”
“生在我们这种家族中,既享了常人所不能享的,便也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谦儿,不要忘了,你姓苏,你身上,背负着整个苏氏。”
说完,苏后见苏世脸上始终淡淡的,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无奈来。
“罢了,本宫言尽于此。反正这一生本宫该受的罪也受了,该享的福也享了,再没有什么可过不去的。倘若有朝一日真走到了那一步,未来如何,便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她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来看了眼苏世,问道:“本宫回府去看你祖父,你可要同行?”
苏世看着床上的谢清晏,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状,苏后也不勉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送走苏后,林叔折回来,见苏世又坐回了谢清晏床边,不由得劝道:“公子还是去沐浴休息片刻吧,你熬坏了身子我们也没法向苏相交代。”
苏世看着谢清晏,不语。
见他似是不为所动,林叔想了想,不得不搬出谢清晏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公子也顾惜下小王爷。若等他醒来知道公子为他熬坏了身体,只怕更没法好好养伤了。”
这话可真是正中软肋,闻言,苏世也只好起身照做。
林叔引着苏世到厢房,里面早已备好了热水和洁净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