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不好，我说那些话是因为太担心你了，你别往心里去。”林艳眨巴着眼睛讨好戚怀名。

戚怀名不想看她低头夹菜：“快吃吧，别说了。”

林艳不是个漂亮女人，才二十多岁就一脸老相，她的谈吐也带着点儿尖酸刻薄的市井气。林艳当年倒追戚怀名，送花拉横幅甚至恐吓什么招都用过，戚怀名不知道林艳怎么就看上自己了，也许林艳当年也是个单纯少女，只看外表不看物质条件，戚怀名干干净净的样子迷住了她。

戚怀名和林艳在一起完全出于无奈，因为林艳曾以死相逼。他和林艳在一起三年多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几次，他不喜欢林艳，准确地说，他不喜欢一切女性，大概是他｜妈给他留下了阴影，导致他对一切女性都有种恐惧感。

两个人不说话闷声吃饭，气氛冷淡得像头顶昏暗的白炽灯一样。狭小的屋子里勉强塞着一张小饭桌，桌上的菜就两样：蘑菇炒油麦菜，凉拌豆腐皮——绿色健康。林艳吃着饭心里越来越憋屈，她闺蜜许雯有一个高富帅男友，他们每次约会都去吃西餐或是日料，还必定要拍照发到朋友圈，林艳每次看了又羡慕又嫉妒，她看不惯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她更看不惯戚怀名，因为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林艳的眼泪突然迸发了，一颗一颗砸在洁白的米饭里，戚怀名被吓着了：“你突然哭什么？”林艳一摔筷子：“许雯她男朋友每个纪念日都给她买大钻戒，带她去高档餐厅，我和你约个会只能吃油麦菜豆腐皮！为什么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我穷也就算了，你他｜妈一个大男人比我还穷！”

戚怀名不说话，只是盯着碗里的米饭发呆。他也嫌自己窝囊，林艳哭得眼影眼线糊成一团，整张脸变成了调色盘，看上去狰狞诡异，她的哭声让戚怀名心烦意乱。

“闭嘴，滚出去。”戚怀名的语调很平静，他看着林艳，看她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扭曲着，林艳抹着鼻涕眼泪摔门走了出去。戚怀名靠着门瘫坐下去，他的脑子一团糟，他想哭，但是眼泪偏偏掉不出来。

戚怀名憎恨世界，世界也憎恨他。

陆展昱大半夜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刷到宋舒逸的一条动态，他搂着两个美女笑得一脸灿烂，照片配图“不眠夜”，陆展昱“啧”了一声给他评论一句：“小心伤肾。”

宋舒逸回他一个微笑表情：“没事儿，我肾好着呢。”

陆展昱笑笑继续往下翻，他看到陆斐楠发的“成功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天赋。”差点恶心吐了，心想你他｜妈有个屁的天赋，不就是仗着陆焉行有钱吗。陆展昱来了个解恨三连，骂完再屏蔽然后删除好友，他想象着陆斐楠黑着脸的样子心里无比痛快。

最后他还是点进了戚怀名的主页。

戚怀名的头像是一弯月亮，淡黄的月光晕染深灰的天空，并不明朗，但是温柔，像是德彪西琴键上的月光。

陆展昱看到他的签名：不想活着，他想问问戚怀名怎么了，但又想到他可能已经睡了。

戚怀名其实睡得很晚，直到凌晨三点才有困意。他一直在想，想过去，想未来，想自己失败的人生，想林艳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他还想起了陆展昱，陆展昱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他的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想起高中时经常和陆展昱用一个耳机听歌，陆展昱一直都听一首歌永远听不厌，德彪西的月光，这是他最爱的曲子。他又想起陆展昱的那个吻，他刚运动完一身汗臭，湿｜漉漉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疯狂地掠夺。戚怀名的脸发烫，他努力地入睡，把这些画面从大脑里切出去，但是他越抗拒它们却越清晰，像是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放映，陆展昱的那双眼睛像刀刃一样扎着他的心脏，又狠又快却不见血，只留下一个空洞。

戚怀名突然很想见到陆展昱，甚至想靠近他的胸膛借体温取暖，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恶心，但还是忍不住去想象，他想象陆展昱眼里的冰霜融化，化成一抹月光，他身上的味道仿佛钻进了他的鼻腔里，烟草混着柔顺剂的味道，深沉而温柔，像那些短暂的岁月，像融化掉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