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变成了浓妆艳抹的妖怪，吞噬着灯火深处的不归人。

戚怀名站在楼顶俯瞰着，还算大的y市在他眼里变得很渺小，建筑和人像是摆在透明玻璃橱窗里的精致玩具。

戚怀名深深吸一口气，高空冰凉的空气让他很清醒，他向前迈一步，有种想要下坠的冲动，他感到目眩，心跳加速，生理本能竭尽全力地阻止他，但他不断地劝自己跳下去，就算摔成一摊烂泥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也许会有人为了他哭，谁知道呢。

戚怀名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在孤独中结束未免太悲惨，他给陆展昱拨了一通电话，他不到两秒就接起来了。

“我现在很想见你。”戚怀名说。

好几秒之后陆展昱才说一句：“你在哪儿？”

“百货大厦楼顶。”

“我｜□□在那儿干嘛？”陆展昱吓得跳了起来，血液几乎全窜到了头顶：“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你好好待着别动。”

陆展昱一路上胆颤心惊，他害怕自己到的时候戚怀名已经变成一摊肉泥了，到百货大厦原本十五分钟的车程他硬生生给开成了五分钟，他停车的时候手脚都发软，朝楼顶上看一眼才松了口气，幸好戚怀名还在上面。

戚怀名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语气凶悍得像是要把他掐死。他回过头，陆展昱带着一脸怒气站在他面前：“你他｜妈疯了吧，大半夜跑楼顶上干什么呢！”

戚怀名冲他一笑：“我就是想在这儿吹会儿风。”

陆展昱的心软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戚怀名旁边：“吓死我了，我他｜妈以为你要跳楼呢，你以后说话能说清楚点儿吗，我要是有心脏病直接就栽那儿了。”

戚怀名垂眸：“我想跳来着，可我看到你又不想了。”

陆展昱看着他，他的睫毛颤抖着，像蝴蝶翅膀把露水抖落下来，晚风牵动他衣角，一不小心就要把他推到深渊里，陆展昱牵住他的手，他怕晚风带走他。

“答应我，好好活着。”陆展昱把戚怀名的手攥得紧紧的，捏得他骨头疼：“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挺不下去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你一定不能死，我对你就这么一个要求，你能不能答应我。”

戚怀名没回答他，他失神地看着远方：“我有时候在想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真的。”陆展昱把戚怀名的手按在脸上：“每次我这么告诉别人的时候他们都不相信，可能因为我太帅了。”

戚怀名笑了。

“从小到大没一个人能理解我，除了我妈，结果她死了。”陆展昱苦笑着说：“是我亲爱的爹亲手害死她的，就为了一个女表子，不过说实话她比我妈漂亮多了，但我恨她恨得想把她杀了，是她和我亲爱的爹合伙杀了我妈，结果这两个杀人犯他｜妈的平安无事，还给我搞了一个弟弟出来，有时候我想帮我妈报仇把他们三个都捅死然后去自首，结果我发现我做不到。”

他垂下头，脸上蒙着一片阴影：“我妈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完美的女人，在我心里她就是迪士尼公主，只有王子才能配得上她，但我爸这个傻｜逼竟然出轨了，还堂堂正正地把那个女表子带回了家里，我妈受不了就疯了，我那个时候才九岁，但我已经有了把我爸和那个女的杀掉的念头，我曾经在楼梯上涂橄榄油想让那个女的摔死，我也在我爸的饭里下过老鼠药，但这两个王八蛋命硬活到了现在，而我妈却死了，她是活生生被他俩逼死的，她从楼顶跳了下去整个人摔成了一团浆糊，当时她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热乎乎的，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在我眼前死了，死得那么惨，我当时吓得连眼泪都掉不出来，我爸那个王八蛋假惺惺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儿子，是我害了你妈。’我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我真后悔当时没杀了他。”

戚怀名听得寒毛直立，陆展昱却在笑：“其实我妈死了挺好的，这么烂的世界配不上她，待在这儿委屈了她了，我妈就应该在天堂里当公主，无忧无虑。其实这个世界说白了就是一滩烂泥，我们都是里面的蛆，谁也不怎么干净。有些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空有一副完整的皮囊，其实里面的肉都腐烂了。就比如我，谁也想不到我以前差点就成了杀｜人犯，再比如我爸，美名其曰是个企业家，其实本质就是个他｜妈｜的混蛋。”

“我不相信你比我还想死，所以答应我，如果我没死的话你也不许死，行吗？”陆展昱看着戚怀名。

“我答应你。”戚怀名的目光里带着坚定：“哪怕世界再糟糕，我们都得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