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动引擎,汽车在夜色中疾驰,像一只矫捷的黑豹,在黑夜里隐去了所有光华。
戚怀名失眠了,太多的念头把他的睡意挤扁,他睁着双眼只看得到黑暗,眼睛冷却了,头脑却活跃着,他把方才的一切在脑海里重复播放,一字一句一个细节都不肯落下。
戚怀名比平时晚起了两个小时,老板打来的电话疯狂轰炸着手机,他关了机扔到一边儿继续睡,就当任性一次吧,他想。清晨的声音很舒服,窗外几只黄鹂的鸣叫很清脆,再配上健身器材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耳朵凉凉的,戚怀名愿意听着这样的声音一直躺在被窝里,心里有个念想的人,真好。
他想给陆展昱打个电话,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他的声音,他把手机开机,然后给陆展昱打了个电话,陆展昱没接,嘟嘟嘟的忙音代替他问候着戚怀名。
戚怀名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枚粽子,他觉得自己真是闲出屁来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而陆展昱此时在咖啡厅里,坐在对面的人长着一张和他相似的脸,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窝,基因带来的共性是无法否认的,然而他们的关系却一直剑张拔弩。陆展昱微笑着,看着却像是在嘲讽。
“哥,回来吧,”陆斐楠说:“和爸爸断绝关系对你没什么好处。”
“呵,”陆展昱咬着牙冷冷地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来,“陆焉行的臭钱我一分都不会碰,留着给他买墓地吧,钱我自己会挣,不需要靠着他。”
陆斐楠笑了,咖啡勺在杯里搅动着:“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恨他,但是我不会和他断绝关系,谁会和钱过不去呢?爸爸本来在商界就有名声,你作为他的儿子当然也会获得更多关注,而且你业务能力强有经商头脑,少奋斗几十年都不是问题,本来财富和地位都是属于你的,你却亲手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因为我是私生子所以爸爸一直不喜欢我,但我目前是他的唯一继承人,他才勉强把子公司交给我负责,我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取代不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陆斐楠眼圈红了,他低下头:“其实我很羡慕你,因为即使我做得再多也比不过你回一次家,只要你肯回去爸爸就一定会把子公司交给你负责。”
“你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陆展昱冷笑着说:“告诉陆焉行,陆展昱已经死了,他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起身离开,陆斐楠盯着咖啡勺出神,自嘲地一笑。
他真羡慕陆展昱,不,应该是嫉妒他,嫉妒他嫉妒地发狂,恨不得杀死他把他的皮剥下来穿在身上作为陆展昱活着,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理所应当地获得了父亲所有的期望,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却换不来一点儿爱,甚至连妈妈都讨厌他,因为他竟然比不上那个疯女人的孩子。
陆斐楠趴在桌上失声痛哭,穿着西装的身躯背挺肩阔,涕泗横流的样子却像小时候因为得不到拥抱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