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来,到爸爸这来!”
“你猜猜爸爸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久久?”
“哈哈哈哈,瞧瞧你这小胖肚子,今天咱们家吃韭菜猪肉饺子,你的大厨爸爸亲自动手!”
“久久。”
“久久啊…”
“你看啊久久!”
“严久……你救救我好不好?”
是梦。
严久认床,在校方美言为锻炼学生生活能力,要求学生在高一一律强制住校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说是一律,其实也有些漏网之鱼仍然在晚自习下课之后大大咧咧往校门口走,钻进家长早已占好车位的小轿车或越野车中。脖子上挂着的校牌里塞着绿色卡片,黑色墨迹的【通校生】三字印在上面。
这些学生不是教务处亲属朋友的子女,就是给学校提供额外帮助的大金主的少爷千金。再不成就算攀关系费点财力,那三字卡片也就这么安排发放了。
凌晨3点02,严久被失眠躁得浑身发热,爬下铁梯打算去厕所冲把脸。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起身做点老师划了重点的题目。
舍友都在酣睡,并没有被他接近泄恨的开水龙头力度惊醒。
凉水原本徘徊在面部,后来干脆直接打在发热发胀的后脑,水流速度连着呼吸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急促起来。
大理石水槽不算干净,边边角角因为不常清理的关系长了些青苔。细细看,通水口附近还有一条随着槽内水流浮动,又死命扒着口子不下去的蛞蝓。
严久看着它,许久,眼底一热,关掉了水龙头,把冲麻了的脑袋探向窗口。
风吹起来有些闷热,但也给他的脑袋回了温。
睁眼的时候,桌上的闹钟定格在5点32分,离平时的起床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严久把头埋在双臂间,刚想抬头好好看清时间,眼皮却像灌了铅。于是他又扭头把眼睛往肩膀上蹭了蹭,企图让视野明亮些。
去晨跑吧。
脑子里是他上学以来从未想过的提议。
虽然严久就读的是市内也算材雄德茂的第二重点学校,但是知道些内情的人都了解,九中靠关系进的富二商二着实不在少数。
即使很久之前就辟谣了内部收大额“礼品”和现金的事,但消息压下去的时间快得离谱,校长自开校来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换了几轮,不免让一些茶余饭后没事干的小市民偶尔提出来打打牙嗑。
只是所谓的普通家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小慰问”没少让子女转交给老师和校领导。逢年过节,孩子除了背上的书包,手里也不忘提些礼盒,脑子里循环着家长让背的讨好话儿。
没钱没势农村出身的家庭便只能靠孩子自己争点气,又哪敢去揭穿高官达贵那些伎俩。在大家看来这也都是你情我愿合情合理的事,于是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现在。
-操场-
说是清晨,其实六点左右天就已经亮晃晃了,九中的操场在六点半前对校外人士开放,这点还算是通人情的。所以严久从宿舍楼绕到操场的时候,很多大爷大妈都在跑道上锻炼聊天。
越混的学校规矩越多。
这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下来的,似乎很久之前就有了这个说法,总被那些违反了纪律接受惩罚的小混子挂在嘴边,仿佛自己是干了效忠国家的好事似的。
但究竟属不属实没法定论,毕竟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人嘴里常含着这句话。
严久不算是常常抱怨校规多且杂的人,他也不犯,也不喜欢和什么人扯上关系。但是高一强制住宿这条规定确实结结实实抡在他头上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这不但打乱了他的作息,还因此破坏了他原本井井有条的学习计划,甚至在开学军训时因为睡眠不足连连在站军姿途中晕倒好几次。
久而久之,少年脸颊上星星点点的雀斑以外,又多了两道突兀的微微泛青的黑眼圈。
不知跑了多久,起床铃打破了操场上大爷大妈此起彼伏的闲聊,于是人群开始慢慢散去,偶尔一两个和保安交情好的,便还留在原地和他们聊聊天。
严久慢慢停下脚步,喘了两口,看了看表,6点34分。
事实上他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跑步上,只是打发打发时间。
回宿舍后,睡他下铺的舍友正在穿鞋,见他回来,就着弯腰的姿势对他仰头道: “严久,你妈刚刚来电话了。”
“喂,妈。”
“刚刚干嘛去了?”
江红芳打电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电话时长也总是控制在两分钟以内,除非是客户和领导,给朋友下属打电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招呼一说,说好听点是干脆直接,说难听点就是不把人当回事。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只有严久顺着她似的,听着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也一句句在回答她的提问,时不时答应着她在另一头提的要求。
“现在住校,没人管你,你别玩太野,也别耍滑头,到时候看成绩我就能知道你在学校究竟干些什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