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和那些狐朋狗友称兄道弟的，妈知道你不爱和人家说话，但人家也不是傻子，会凑过来和你搭话的，你要是想继续提高，就听妈的，自己学自己的，到时候优秀的人自然会凑到你身边。”

“嗯。”

“怎么光知道嗯啊，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长大了，自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别让我操心。”

严久那个“嗯”字还没出口，江红芳已经挂了电话，那边听着吵吵闹闹的，大概又是要开早会。严久挂了电话抽了卡，愣是没提一句自己认床的事。

-教室-

“我现在是一点不想选历史了，和初中根本不是一个水准，背这么多段落，还是闭卷，出题人怎么想的啊。”

“你以为物理化学就简单了？你就别指望你这脑子能转得过来了，稍微读读背背够用就得了。”

议论纷纷。

九中所在的E市作为高考新改革的实验白鼠，首先修改了文理科分班，实行了语数英为主，政史地生技为辅的七选三高考制度，这在当时的高校中掀起一阵热浪，抗议和支持的议论数不胜数。

无论是当届考生，毕业生，学生家长还是老师都是这个话题的讨论者。但说是取消分班，实际上校内为了使优等生能够拥有良好学习环境，提高优校保送率和毕业率，还是会在高二选课以后再次分班。

严久对此没有很大反应，虽说算不上优等生，但也能以其努力得来的，平均且不偏科的成绩稳步在班里的中等位置，高考无论是哪种制度对他的影响都没有到绝处逢生或是一落千丈的地步。

但是长期不充足的睡眠对于他的影响实在很大。

就在早读途中，严久不止一次感觉到突然的心跳加快和耳鸣，口鼻一阵阵泛酸。

在他看来，自己长久规律作息，偶尔熬夜和通宵应是无伤大雅的，毕竟常年熬夜隔天就活蹦乱跳的人比比皆是。

然而他的身体在此刻告诉他的大脑：

大脑，你知道吗，我不能受到一点委屈。

早读结束，严久便自觉走向医务室，有病吃药，拖着没用的理念在他的脑袋里早已扎了根。

-医务室-

“哦，严久同学啊。”

医务室虽然挂着名号，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学校混子打架后不得已才会来的场所，校医是去年新上位的医学生，年纪轻，比学生大了个5，6年的样子，该懂的都懂，有时也帮聊得好的头头带包烟顺瓶酒什么的。

家长都不太信得过校医室，宁愿带孩子请假上大医院，来医务室的人几乎是固定的那一批，再加上严久军训就跑好几趟医务室的伟迹，校医记得他是自然的。

“老师，我…”

“叫我方求就行了，我也就比你们大个几岁而已，哈哈哈。”校医倒是自来熟，不过激得严久一身不自在。

“老师，我最近睡眠质量很差，我分析了自己失眠的潜在原因，排除了学习压力和食用物等等的可能性，认为自己是认床导致的失眠，希望你能开点安眠药给我。”

方求听了严久的话，觉得匪夷所思又有些有趣，你这是自当郎中来我这进货了？

“你先坐下来，我给你检查检查，咱们再下定义，如何？”方求看着面前眉眼间神气有些大人模样，却又仍然展露着稚嫩的少年，习惯性的柔声说道。

“嗯。”严久也配合，一点头，当即坐下。

一系列检查结束以后，方求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填着什么，一边对着严久叮嘱道：你的眼部红血丝很严重，但考虑到年龄层面，我建议先不要使用药物，尝试用香薰，纯音乐，泡脚，适当的运动来缓解不适感，让身心更加放松地去接受睡眠这件事情。校医室器具不齐全，如果之后睡眠问题仍没有改善，我就给你开单子…

说到一半，方求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拍拍头：抱歉抱歉，是我失职，你失眠多久了？

“两周多。”

从校内住宿开始以后，严久就没睡过好觉。

“什么？”方求改了改刚刚从容不迫的语调，“你家长知道吗？”

严久阖眼摇头，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让他打电话给江红芳诉苦的大事。

“那怎么行，我等会给你开单子，你下午去一趟二院的神经内科，记得带上病历本…”

“不用了。”方求还没说完，严久已经走到门口抓上门把，本身他来医务室就是拿个安眠药的事，根本没打算去什么大医院，现在方求的喋喋不休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谢谢老师，我会回去泡脚的。”

没等方求说什么，严久便转身关上了门。

回到班里，严久缓缓走到后面排，缓缓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期间没人和他打招呼，也没人问他去了哪，不算矮的身子骨在班里却意外没什么存在感。

但是真要说哪特别出众，让人一眼就看到的特征那也没有，普通的自来卷，普通的体格，不算漂亮但还算周正的相貌，唯一能算得上特点的就属那鼻梁和脸颊周围的雀斑，以及最近熬出的黑眼圈了。

窗外开始下雨了。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严久单手撑着脸，半阖着眼，慢慢听不清了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