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部分普通学生来说,初见黑皮,第一印象绝不会往好学生那靠。
黑皮人高马大,剃个留些毛碴的寸头,两道浓眉几乎是要竖在额头上,肿泡单眼皮倒是把那凌厉感减了几分,但看起来仍是一副凶相。同样是单眼皮,周子竹的眼型就像柳叶,更好看些。
“凭什么?”
面对均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俩人,严久仍然梗着脖子说话,并尽量控制自己和他们的距离,以免同黑皮对视时仰头的姿势太过明显。
上厕所回来的同桌看见这番场景,替严久捏了把汗。
“你就和我们去一趟吧,老方可是我们重要的长期烟酒速卖点,为了保证物资我也得去意思意思呀,要不这样,你和我们去一趟,我改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黑皮说话语调生动得很,一个人说单口相声也能被人拍手叫好的那种。
“不需要。”
……
明明是下课时段,班里却因为后门两个不太熟悉的大个子的出现变得安静下来,小打小闹也停住了,氛围堪比上课时间,于是女生之间的窃窃私语也随之明显起来。
“喂,你看,这是在吵架吗?”
“那两个看起来好高啊,可怕…”
“刚开学没多久就来找茬吗,不要吧”
周子竹看着严久班里同学的目光逐渐往他们身上汇聚,用手肘碰了碰黑皮。
“涛子,要不还是走吧,我们插手好像不太好。”
黑皮转头看了看他,又回看严久那张海胆似的苦瓜脸,知道自己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又不甘轻易缴械投降,脸上仍然扯着笑脸,心里却开始琢磨怎么圆场。
正左右为难呢,就听见远处传来:
“哎,严久,我正好找你呢。”
是方求。
直到走近了些,方求才看清严久对面立着的黑皮和周子竹,稍微愣了愣。
“嚯,我以为是两棵树呢,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我们这不是续了早上的命令吗,正好你来了,我还愁这娃子不和我走呢。”
黑皮对着方求摆笑脸,习惯性去拍严久的肩膀,被周子竹又用手肘捅了捅。
“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方求没像往常一样和黑皮打哈哈,他看着严久,正了正语气。
“现在我开车送你去二院一趟,等会去你们班主任那请个假,熄灯之前尽量把你送回学校。”
严久正要说什么,方求又道:“你不想你妈妈那再接到一通电话吧?”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习惯性揉搓起网格内袋来。
这个人现在是怎么样。
威胁我?
见对方的表情阴沉沉的,方求心里也在打鼓。
在常人看来,医务室就是看个小病配个药的地方。查不出病因或是病情严重就联系家长填单子转医院,再负责些不过也就是嘘寒问暖,再三叮嘱。
哪有医务室老师擅自离岗代替班主任直接带学生去医院还不和家长说明情况的。
只是方求回想起他给江红芳打电话了解严久情况时,对面传来的漠不关心的键盘敲击声,让他心烦意乱得很。
他看着严久那张青涩和老成混杂在一起的脸,内心五谷杂陈。
“我知道了。”
随着第三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严久开口。
语气和态度恢复成了那天早上他和方求坦述身体状况的时候。
方求在心里松了口气,尽管他知道他如此配合的原因在江红芳。
被晾在一边感受微妙气氛的黑皮也回过神喘了口气,拽了拽挂在右肩的书包带子。夹在他们中间产生的莫名压抑感使得他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周子竹拍拍黑皮的背,示意他该回班级上晚自习了。
虽然好奇,但他俩都是明事人,知道什么事能问,什么事点到为止,也不打算继续掺和这事。
“拜拜,方求,还有那个什么,严什么来着?”
“严久同学。”周子竹朝着严久笑了笑,但对方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把目光放在了走廊旁的花坛里。
“最后一节课了,安静点,听到没,涛。”
方求带着严久走向办公室,途中不忘提醒黑皮一句。
“噢!”
黑皮的大嗓门儿一扯,向方求挥了挥手。
“他咋光说我不说你啊?”
“你被纪律委员记在本上多少次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靠,那个胡珊珊,上次说好了不记我的!”
……
E市的夜景从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无论是酒店大排档,或是便利店商场,有招牌的地方就有灯光。
繁华地区不用说,即使是小摊小贩都不会吝啬推车上的150瓦灯泡,大保健也能把店面做出酒吧效果。
看着窗外一盏盏划过的明黄色路灯,严久慢慢尝试把头靠在车后座的靠枕上,紧绷僵硬的脖颈缓缓放松下来。
他不太喜欢坐副驾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