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真是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日子。

过年没安排什么活动，街上的店铺也基本处于关门的状态。所以自初一开始，程琳和李萌柚不得不施行了一系列的家里蹲计划。她们去超市采购了各种新鲜水果、食材和各种零食，又买了几本看起来颇有大厨水平的带彩图食谱，每天按照食谱上的菜色变着花样的煲汤做饭。

休闲娱乐节目则是两人在网上搜罗下载了几部时下热门的恐怖、爱情电影，又架了投影屏幕拉上窗帘让客厅临时扮演了一把迷你电影院，两人头碰头地窝在被黑暗包裹的沙发上，看电影吃零食，日子过得是逍遥又惬意。

安逸的日子里程孝东倒是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说是让程琳抽点时间陪他们去走访一下亲戚朋友，结果话刚出口就都被程琳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她爸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过她？

和公司有往来的客户们程琳年前就已经安排专人送礼拜访过了，重要客户自然是她亲自上门探访，安排的非常妥帖。程孝东两口子是独生子女，平时家里也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程琳也早就去探望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了，至于这剩下的亲戚朋友是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苏家父子。

李萌柚看见她这样心里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程琳的态度明确对自己来说是好事，难过的是，如果她一直拒绝听从程孝东的话，那么就保不准程孝东会去走下一步棋，采用两败俱伤的方式摧毁公司的同时也压垮自家女儿的自信心。

然而她这边还只是这么想想，程孝东那头却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可能是在家窝着的日子太过悠闲舒适，七天的新年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初八所有员工正式上班的那天，李萌柚到四十七楼报道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东西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悄悄改变。

首先是前台的舒逸阳被调上来了，私下里在传是大程总体恤她在王景甫的事件里受了惊吓而特意照顾她的，给的调任理由是前台是整个公司的门脸，让个受到惊吓的女孩子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影响公司整体形象，所以就调到四十七楼做稍微轻松点的文秘工作。

其次是他又给程琳配了名助理。

原本秦思是CEO助理兼秘书，现在大程总派的人来了之后她直接就变成了秘书，只能在程琳的指导下完成最基本的工作，再不能沾边公司的重要事件和决定，更不用说像平日那样插手CEO的建议、执行决策和协助她管理公司了。

美其名曰秦思一个人做了两份事情却只拿一份薪水，太辛苦了要体恤员工，实际就是降了她的职，也是间接断了程琳的一条臂膀。

李萌柚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她本来就是秦思的助理，照说也就是挂了个闲职。她这个位子除了工资稍微高一点以外，既没有决策权也惹不出大乱子，程孝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没动她，不过秦思成了单一的秘书之后办公室就搬到了稍远的地方，她原先和程琳面对面的办公室现在换给了大程总派来的那个名叫江文的男助理。

人事变动这么大程琳不可能不生气，更可气的是她现在却没有能生气的资本和反抗能力。

她才来3A多久？根基不稳，人心也还没向着她，程孝东要在这时候断她左膀右臂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真惨。。”任命下来后搬了办公室的秦思瞄着自己小了一大圈的办公地盘抚额哀叹：“好不容易捞了个CEO助理的肥差，结果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人划拉走了。”

李萌柚一早便猜到事态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只是没想到程孝东会忽然采取这么大刀阔斧的动作，完全不给亲生女留情面。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程琳虽然坐着CEO的位置，但是事遇决断还是程孝东做主，今天这一系列的安排下去了，以后就算程孝东真的放手，程琳也不可能再服众。

这也算是把亲生女儿将死在这一步了。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去安慰一下程琳的时候，手机上却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星视频。”

短信是章莱发的，这应该算是她们自约定交易的那天起之后的第一个提醒。

李萌柚茫然地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星视频三个字，结果查到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边角新闻，有些关键字还是从别的新闻上抠下来的字眼，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个星视频有什么地方值得让章莱提醒自己去注意。

“你在查星视频？”和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也没见人理自己，秦思以为她是担心程琳，正打算过来安抚一下，低头时目光撇到她的电脑屏幕时开口：“我们原本正准备起诉他们的，不过现在这个事情一闹，估计得暂时搁置了。”

“起诉他们？为什么？”

“啧。”敲了一下李萌柚的脑袋，秦思道：“记性怎么这么差？星视频上次发的关于程琳的造谣文传播得很广，当时我们就准备起诉的，结果被王景甫的事情给耽误了。”

所以这已经第二次被耽误起诉了？

干扰的这么刻意，会是程孝东授意的吗？

可这个不起眼到在网上都搜不出实际内容的自媒体到底有什么值得程孝东入眼的？

还是说，这家自媒体发的黑文原本就是他捣鼓出来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拖时间？

脑子里忽然闪过些零碎的东西，李萌柚掏出手机回复了一下章莱的短信。“约个时间见面。”

那边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发出邀请，几乎是同时间回复的，“等你下班一起吃饭？”

“可以。”

心绪不宁的将手机收进口袋，李萌柚起身去程琳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舒逸阳的声音：“程总，先喝杯咖啡暖暖胃，别气坏了身子。”

程琳没出声，李萌柚稍微往前凑了一点，目光透过敞开了一点的门缝往里看去。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从缝隙里可以看到程琳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低领毛衣，她坐在大班椅里，身子完全陷入柔软的椅面，紧皱的眉头和闭合的双眼都昭示出她此刻的心情不会很好。

“大程总这么做确实很过分，但是那个年代出生的家长们好像掌控欲都很强，我爸妈也是这样，所以我从那个小地方跑了，到Z市来混饭吃。”

这句话应该是戳中程琳内心的某个点了，她将眼睛睁开，身子也坐直了些，但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父母有时候是很自私的，他们的爱充满了掌控欲，也从来不去问子女的感受，只是一味填鸭式的塞自己的想法，并且让孩子们顺从。”

“我不喜欢这样。”程琳叹息一声，终于开口。“而且我觉得我爸现在变了好多。”

人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或许更愿意对陌生人倾诉内心的想法，程琳断断续续说了些家里的事情，话里无甚重点，无非是程孝东从小营造出来的好父亲、好老公的形象，在越长大之后就越发生了些让她看不透的变化。

不得不提一嘴，舒逸阳在安慰人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她耐心的听完程琳的倾诉后才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她的经历也是坎坷又可怜，诉说的过程中在勾起别人的同情心的同时还会让人觉得有些惋惜。

像她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待在前台委实是埋没人才了。

李萌柚眯着眼睛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像老友一样互相倾诉着，气氛热络的根本融不进旁人，她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不进去了，转而掏出手机跟章莱约定吃饭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