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又多躺了几分钟，直到躺得手脚都僵硬成了石头李萌柚才缓慢地坐起来。

过低的体温反而利于她思考，舒逸阳的视频电话非常短暂，要细致到任何一个细节都不错过。

她沉思一会后将手机拿起来，望着漆黑的电话屏幕开始缓慢回忆刚才的片段。

抛却了关切之情的大脑冷静下来之后就像是开启了一台摄录机，遥控就捏在自己手上，每个经历的片段播过去时都能被无限定格和放大，直到她看清楚。

狭□□仄的房间十分昏暗，地上到处都堆着杂物，程琳睡着的地方也不干净，她的脚边有着微弱的银色反光，那东西安静地躺在那里，隐隐能看出些翻倒的食物残渣，应该是一个主人吃完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圆火锅。

能出现吃饭用的物什，说明囚禁程琳的地方是有人住的居所，不会是某个废弃的仓库或者无人居的山洞之类的地方。

而正常的居家住所，一般也不会把吃过没洗的锅放在地上。

要么是这家的主人本身就邋遢，要么。。就是因为居住的地方太狭小，没有正经的可以存放锅子的地方，只能任它摊在角落。

那些翻倒的食物残渣应该是在拖动程琳进来时不方便而用脚踢开的，所以才汤汁四溅。

想通了这点，她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出了藏匿程琳的地点。

舒逸阳的出租屋，那栋像鬼楼一样阴森的破旧民居！

有了目标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李萌柚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后去卧室搬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在布料夹层里找到了张远林不远万里托刘维带回来的白色塑料药瓶。

这个漂洋过海而来的瓶子打开时才发现里面的药几乎没怎么动过，她毫无犹豫地倒出两片药丸塞进嘴里，就着分泌不多的口水硬咽下去。

干噎的感觉很久才好转，喝了药她缓步走向浴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剃短的头发正在生长，额前的刘海又长得遮住了眼睛。李萌柚微微偏头，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意，笑容携着悲凉和凶戾，看得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向镜子里的人，良久才叹息一声：“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到并且做好的。”

镜中人似还有顾虑，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李萌柚一眼，努力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发出一个有效的音节。

相顾无言，李萌柚微微点头，再三叮嘱她放心后走进厨房，在抽屉里找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塞进了口袋里，拨打了章莱的电话

“喂？”看到来电显示并接通的瞬间，电话那头的章莱还有些意外，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章总吃饭了吗？”

“吃过了，不过如果是你邀请的话，我就还能再吃一点。”

“家常菜怎么样？去我刚租的房子。”

“好啊，但是。。”尽管心里觉察出了轻微的不对劲，章莱却没舍得打破这伪装出的和谐。“你怎么会主动约我？不怕程琳找你麻烦？”

“我想过了，明天就准备把那个U盘交到纪、检委，想和程琳在一起，只有连根拔除这些障碍才行。”

后半句并不是她想听到的话，章莱微微皱了皱眉：“决定好了吗？你就不怕程琳恨你？程孝东毕竟是她亲爹，那可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血缘关系。这个东西一旦交出去，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在牢里出不来了。”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吗？况且我是匿名交出去，应该不会查到我头上的。”

“你想交就交吧，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难道不是章总想让我快点把东西交出去的吗？”话说到这里时，原本在阳台狗窝里睡着的软软忽然醒了，它哼唧一声蹬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过来要吃的。李萌柚歪头夹着电话，耐心地起身去柜子上拿了狗粮用温水泡软之后倒进狗碗里，看小家伙眯着眼睛着急地张嘴大口大口吞食的贪婪吃相，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道：“借我的手除掉程孝东和苏祥武才是最安全的方式不是吗？您心思缜密，必然是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疏漏和把柄的，所以只能把证据通过不相干的人交出去，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您身边早就有苏程两家的眼线在盯着了吧？”

那天相约一起吃饭的时候跟着的尾巴就已经被李萌柚看穿了，章莱低笑一声，毫不避讳她，“苏家盯我盯得比较紧，苏祥武的那个小儿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小小年纪心机就很深沉，以后要是继承了他爸的衣钵那可更不得了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这个孩子才十七岁，聪明是事实，羽翼未丰也是事实，最好是趁着现在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要不然给了苏星陨成长的机会，他必然会成为对自己更大的祸害和威胁。

“现在苏星陨私生子的身份曝光，他们也有点着急，把所有路都盯得死死的，生怕出一点纰漏，你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出手的话，效果想必是很好的。”

“效果是很好。”李萌柚伸手摸了摸软软毛呼呼的小脑袋，语速稍微放慢了一点：“但现在也是最剑拔弩张的时候，要是交东西的过程走漏一点风声被他们知悉的话，我很有可能在半路就被他们的人扑杀了。”

“你知道的，以苏家的权势，想在Z市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一个人消失，根本不算难事。”

章莱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再开口，毕竟李萌柚现在点破的事情，也是她所担心的。

她自己出事不要紧，关键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浑身漏洞的叔叔，万一暴露，大家只会一起下地狱。

“我知道这东西由我交出去最为稳妥，交出去之后，苏祥武对您来说也就不算威胁了。那么，您是不是也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不再干涉我和程琳的事情？”

“。。。。。。”

章莱沉默了一会，没有急着回答，她私心里是绝对不想放过李萌柚这只自己看中的猎物的，但是如果现在不安抚住她，恐怕她根本不会用破釜沉舟这一招。

也罢，只要除去苏祥武和程孝东，程琳有什么好怕的？拔了牙和爪子的老虎能闹腾到哪里去？李萌柚到时势单力孤，别说是想和程琳在一起，她就是想离开Z市都困难！

“我答应你。”

“那是不是应该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话题顺其自然的又拐到这里来了，章莱这次没多想，欣然应允：“没问题，你在哪？我来接你？”

“干脆我来接您吧，非常时期还是别太惹眼，您还是避着周围的眼线一些好。清签路有一家龙和便利店，您去那里等我吧。”

“好。”

通话结束后李萌柚抬头看了看钟，和舒逸阳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时间还算充足。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伸手抱了抱还在疯狂摇尾巴的软软后才拿着钥匙出门。

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气温骤降了，萧瑟的冷风吹得人衣摆荡漾，途径而来的路上随处可听到有人在缩着脖子小声谈论这天气可能马上会下雪。李萌柚戴好帽子从车库里取了一辆程琳平时并不怎么开的灰色宝马，又在不远处的奶茶店买了杯热咖啡之后才往龙和便利店驶去。

十分钟后宝马在便利店门口停下。

已经等在门口，穿着一身厚实大衣且将脑袋用围巾和帽子包得严实的章莱在看到驾驶座上的人之后迅速上了车，关门后低呼一声：“好冷。”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正好，稍微坐一会身体就开始出汗。李萌柚淡淡地扫她一眼，将放在杯架上的热咖啡拿起，打开直饮口后递过去：“现在这个温度正好，喝点暖暖胃。”

“专程买给我的？”诧异于这人时刻表现在细微之处的体贴，章莱有些感动，接过后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口。

咖啡是榛果拿铁，味道整体偏甜，入口时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非常适合在天气冷的时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