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沉溺的梦境在深夜时分被吵醒,李萌柚睡觉一向轻微,在静夜中听到床头由小至大的电话铃声后她快速醒转并拿起电话接通。
“喂?”
这通电话是秦思打来的,她不太清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了几倍:“在哪呢?来西派一趟。”
“西派?”刚被吵醒,脑子还有些迷糊,李萌柚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说的“西派”是位于东森路的西城派出所,忙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听出这声音不属于程琳,秦思扶额,语气有些疲惫:“是柚子吗?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吧?公司财会部的薛晨和王景甫打起来了,说是为了抢女朋友,最后还动了刀子,王景甫被捅了四刀送去医院抢救了。”
她话音落的时候李萌柚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王景甫的样子。
以前刚来公司的时候,设计部每个月都会派她这个新人去财会部领工资条,她见过坐在窗口前的认真工作的王景甫。那男人长一张秀气的脸,身板有些瘦削,面色不太好,脸上经常不带什么表情,但是整体很有礼貌的,对待新人的态度也很和蔼。
李萌柚对他还挺有好感,现在乍然听到这男人因为和人斗殴被捅了,心里多少有些惊讶和不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刚送走章莱就出事不会是偶然,沉默了几秒,李萌柚应声道:“我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才发现程琳已经醒了,见李萌柚面色凝重,她略微瞟了一眼电话屏幕道:“秦思打过来的,是公司的事?”
“嗯,说是财会部的两个男人为了抢女朋友打起来了,还动了刀子,其中一个送去医院抢救,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打架不应该最先通知他们的家属吗?”程琳有些懵,没想通为什么成年人之间发生了持械斗殴事件,被警、察控制后,大半夜的不去找人家爹妈反而先找老板是什么道理?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们去看看吧。”
“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动作迅速下了床,收拾了一番之后开车去了西城派出所。
到西派的时候秦思正坐在大厅的等候椅上,空旷的大厅里亮着整排整排的炽光灯,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见到两人进来时秦思眼前一亮,脸上终于露出些放松的神情挥手朝她们打招呼:“你们来了?”
“人呢?”程琳走在前面,随手递给她一瓶从后备箱里取出的水,看她拧开喝了几口才又问道:“受伤的那个怎么样了?”
“不清楚,救护车弄走的,我没跟着去。”秦思像是渴极了,说了两句话之后又拿着水瓶猛灌了几口。“听说一身血,估计够呛。薛晨他们去做笔录了,伤人的事情他也承认了,估计今天要留在这里。”
“通知家属了吗?”
“通知个屁啊。”秦思无奈地摇头:“这两个男的都是孤儿来着,哪儿来的家属?要不然警、察也不用半夜三更的打电话找老板。”
李萌柚闻言稍微眯了眯眼,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同公司两个无家属的孤儿不稀奇,但同公司两个无家属的孤儿同时选择在程琳刚回来的今晚聚集在一起,为了同一个女人互殴至伤就稀奇了吧?
思绪纷杂时只听旁边的铁门一响,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带着一个满手是血、穿着单薄的女人走了出来,李萌柚看到这女人的脸时才隐约想起来这人是在前台上班的舒逸阳,她有段时间经常和徐晶晶搭班,李萌柚和她聊过两次天,和她算不上熟,只觉得她是属于那种胆子小、脾气好的女生。
“程总,秦秘。”目光从李萌柚身上扫过却刻意忽略了她,眼里只看到身前的两位领导,舒逸阳抿抿唇,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是她领导?”带人出来的警、察三、四十岁的年纪,许是深夜出警打扰到了他休息,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薛晨因为故意伤人已经被刑拘了,这女孩子刚做了笔录可以先走,但是电话要一直保持通畅,必须随传随到,不能随意离开Z市。”
男人说着转身就走,秦思见状急忙追上去,“警官,我刚跟王局通过电话的,这事。。”
她们交涉的时候,李萌柚将目光好奇地移向舒逸阳。看见她已经小步挪到了等候椅上,单薄的身体不停颤抖。这么冷的天气里她只穿了一件轻飘飘的棉质睡衣,外露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青紫色,看来是冻得不轻。
这人可怜的小模样谁看见都会动恻隐之心,程琳叹息一声走过去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开口劝慰道:“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听到耳朵里时刺激得人立刻飙泪。
“程总。。我。。”舒逸阳刚一张口就捂着脸哭了出来,她手上已干的血渍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后缓慢溶解流了下来,滴到她的衣服和皮肤上,氤氲的浅淡颜色刺痛了旁人的眼。
单是看舒逸阳这身装扮也知道她原本是在家睡觉的状态,那薛晨和王景甫为什么会半夜三更争抢她还发生了斗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琳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将经过都说出来。
“程总。”哽咽一声,舒逸阳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哭声更剧烈了一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晚上王景甫突然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宵夜,我那时候都睡下了当然不肯下来,结果他就站在我家楼下大声喊我名字,我怕把邻居们吵醒就妥协下来了,结果一下来发现薛晨也在。”
“王景甫手里抱着一束玫瑰,看到我下来了二话不说就把花塞进我手里,还说要追求我。程总,我明明是有男朋友的啊,全公司谁不知道我不是单身啊?我就直接开口拒绝他了,谁想到薛晨突然跟精神病发作一样,莫名其妙地掏出刀子就捅了王景甫,一刀又一刀,伤口喷出来的血溅得很高,我吓傻了只会一个劲地尖叫,王景甫都被捅得站不起来了,却还在地上趴伏着过来抓我的手,我的手上。。。”她说着忽然将自己的一双手摊开,看着上面的血渍,眼神颤抖道:“我这一双手。。全部都是他的血。。粘稠的。。鲜艳的。。充满了腥味的血。。”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就别想了。”拍着她的脊背,程琳小声问:“这事通知你爸妈了吗?”
“没有,我爸妈在乡下老家,怕他们担心我就没敢给他们打电话。。”
“没通知就算了,这事公司这边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程总。”舒逸阳说着又继续抱紧了她的胳膊,她脸上惊恐的神情还很明显,作为公司领导,程琳当然不好在这时去拒绝安慰一个员工。便也只能任她抱着,两人靠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等到秦思和警、察交谈完出来时看到这幅场景时也愣了一下,她立刻将目光投向李萌柚,发现她已经自动自发站去了窗口,正看着街对面的路灯发呆。
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万分惊惧害怕的时候,还如此关注血液的形态和颜色?
是以前受过刺激,还是内心深处对血液有一种莫名的深厚渴望?
舒逸阳这个人从外表上看无比正常,难道也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癖好?
“柚子,你别多心啊,舒逸阳受了惊吓,程琳作为领导只是去安慰一下而已。”
她解释得很认真,然而李萌柚却完全没在听,嘴里只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粘稠的。。鲜艳的。。充满了腥味的。。”
“柚子?”拍了一把她的肩膀,秦思道:“你念叨什么呢?没事吧你?”
搅动的思绪被打断,李萌柚回过神,看到秦思时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事,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伤人是刑事案件我们不能插手了。深夜发生的估计也不会惊动媒体,而且我也和警局打过招呼了,应该对我们公司没太大影响。”
“那能走了吗?”话说完她偏头看向座椅,看到坐在等候椅上状态较为亲密的两个人时眉毛微微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