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研浓,花半开,一支毛笔满蘸了墨色递在莫子逸面前。
莫子逸一手挽着袖,一手执着墨,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笔,又疑惑的抬头看向安弦。
“你替我写一把扇,我为你写一把扇,可好?”安弦眉目温润,像是下一刻便要柔柔的吻上来。
莫子逸略有些迟疑,他是见过安弦的字的,桀骜张扬全隐在一笔一划的规规矩矩里,如他这个人,一张笑脸隐着刺骨锋芒。
然而一眼看上去,却又是极好看,筋骨俱全,隐隐带一股迫人气势。
莫子逸自认写不出这等气势的字。
“怎么?”安弦见莫子逸脸上隐现为难之色,便问了一句。
“……我的字……总比不过你的。”莫子逸迟疑道。
他的字清瘦飘逸,灵动有余,却稍欠了一点沉稳,却自有一股峭立之感,当真跟安弦的字放在一处品评,的确是略差了些。
“我只要你手书一把扇给我,不写字,画个圈我也是喜欢的,”安弦牵起莫子逸挽袖的手,在指尖上一一亲过去,“我只要一想到……这漂亮修长的手指执着毛笔,一笔一划,只为我写下墨色,就觉得心里欢喜的像春日里的湖水,柔柔然浸过心口三千尺。”
日光掠过他额头落上他容颜,长睫微垂,鼻梁笔直,薄唇轻触雪色指尖,声音温柔绕进莫子逸耳中,像是一味情蛊,瞬间就夺了莫子逸所有思绪,他怔怔看着安弦睫毛将浓黑的影子投下来,细密如一把小扇,另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放落了墨锭,将那支毛笔接在手里。
“你……”想说你不能嫌我写的不好,又觉得这话说了就是多余,于是只怔怔吐了一个字出来,便将剩下的都吞了回去。
“随便写,嗯?”安弦将扇子展开放在他面前,自己拿了另一把促狭的眨眨眼道,“我去别的房间写,一会儿给你个惊喜。”
然后也不用毛笔,只把自己随身的那支墨笔提在砚中舔饱了墨便走。
莫子逸怔怔看着安弦背影消失在门外,又愣了一会儿才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给他写个什么。
他咬着笔尾巴皱着眉几乎是冥思苦想了,感觉当年初进纯阳宫的时候,被师长考校默写经文也没这么难,一想到那人会将这把扇拿在手中轻扇慢摇,就总觉得写什么都不合适。
他终于体会到了安弦之前挑扇子的那个心情: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最后他几乎要把笔尾巴都啃碎了才心一横,沉腕运笔毫不犹豫的在扇面上一气呵成的写了四个大字。
收笔的时候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窗外的朗朗青空。
但愿……安弦能懂他一番苦心。
收了笔将扇面晾了片刻,莫子逸小心翼翼的将扇子提起来,用嘴吹了吹,又迎着光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墨色尚未干透,便依旧摆在窗口晾着,心思却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安弦那边,想起那人临走时笑嘻嘻的狐狸样子,想起他说“一会儿给你个惊喜”,就忽然觉得心里像长了草,躁个不住。
他在房里踱了几步,干脆坐下来,拿了一块帕子开始擦剑。
剑锋泛寒恍如一泓秋水,帕子轻轻抹过去便像是真的有水色流动,细一看,却是锋刃流光。
莫子逸背上长剑并不是什么顶好的神兵利器,只不过就是他一直用惯了,最为合他心意罢了,高手过招,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神兵利器不过是锦上添花,并非必需。
只不过这剑跟他久了,竟然像是也染了冰雪之意,无论何时都带着一抹冷光,月色下尤为显眼。
他缓缓擦着剑,剑锋寒意似乎也从眼前慢慢沁进心中,清心静气,宁神去燥,莫子逸渐渐心中空明一片,之前那毛毛躁躁的感觉不知何时散的干净,只剩一片沉静心神,静如寒水。
安弦来敲门的时候,莫子逸已经几乎要入了定。
门板被人轻轻叩响,剥啄之声宛如鸟雀轻碰,莫子逸一时之间竟没省过来这是敲门声。
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渐渐将神志收拢回来,然后恍然发现这声音是有人在不疾不徐的叩门。
“安弦?”他问。
安弦在门外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是我,可以进来吗?”
“哦,哦,可以。”莫子逸慌忙起身去收扇子,扇子早已干透,他来不及合拢,便一把将扇子抓了背在身后,然后摸索着一折一折仔细合起来。
“怎么了?”安弦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脸颊,“我敲了半天门,你再不出声,我就闯进来了。”
“一时有些出神,”莫子逸道,然后将背在身后的扇子放在安弦手中,“写好了。”
“写的什么?”安弦握着掌心的扇子好奇的看了看,手指一错便想打开。
“我的呢?”莫子逸一把按住他手,摊开手心向安弦讨要。
“让我亲一下才给你。”安弦亲了亲他手心,耍赖。
莫子逸看着他这无赖样子,没奈何的凑上去让他抱在怀中吻的唇瓣嫣红,然后才被安弦在手心里塞了一把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