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州,日月所出之地,亦是四州中人族最为繁盛的一州。
文海往南有人迹。
已是掌灯时分,以花茶出名的涂荼村的村口,这时却聚了一群人。仗着高举的火光细看,都是村里的精壮男人,领头那个正是涂荼村的村长靖犁,旁边举着火把的是村长儿子靖杨及其亲族。
“父亲,这已经是第六个了。”
靖杨青白着一张脸,忍着呕意将木架上抬着的人翻过正脸,正是村里前不久丧了夫的伪氏。伪氏嘴唇乌紫,颈部耳后有大片核块,互相串结,更骇人的是,结块严重处已经溃败流脓,脓水暗红似有夹絮,气味难忍。
“不是说患病的都是年轻小儿吗?怎么伪氏也……”靖犁忍着味道欲要细看,被寡妇突然动弹的手指吓了一跳“这!这!”
“父亲莫慌”靖杨扶住往后栽的村长,“不止伪氏,前五个也还没有死,只是得了怪病病重而已。”
原来这些得了怪病的村民,虽然看起来严重,出气多,进气少,但还得活着。只是病的前五个,无一不是少年小孩,伪氏的突然病重才引得本就有些惊恐的村民更加无措。不得已才由村长带头,将这些病患迁出村子,按照靖犁的想法,村里的大夫已经束手无策,怕是易传染的时症,干脆扔到村外几十里处的乱葬岗,让那些人自生自灭。
“真是,怪病啊,可否,能,让在下,一观?”在众人都寂静无语时,突然冒出这样几句,闹得大家都后背冷汗直流。有人从人群中钻出,带着女子头巾,腰间围着短罗裙,身上却又是绣着银线绸缎制成的衣袍。一身怪打扮,背着个黑木箱,外露的皮肤即使在夜里也白的吓人。
“哪来的小子?”村民中有人问道。
“莫不是从乱葬岗中过来的鬼怪吧!”
“别瞎说,还没到那地儿呢!”
“安静!”靖犁作为一村之长,还是更沉稳了一些,仔细看这男人脚下有影子,应该不是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闻到一股混杂的草药味儿,那外来人背后背着的应该是个药箱,“你是游医?”
“大夫,还称不上,在下,只是个,卖药的。”那人微微躬身,似在向靖犁低头行礼,又像是在越过他们看木架上半死不活的伪氏。“那位夫人嘴唇发紫,除结块处似有暗斑,恐是时症。”
听到时症一词,众人纷纷后退,于是卖药的以及前面六个担架周遭空了一圈。只见那卖药的放下木箱,从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瓷瓶。
“在下,恰有一瓶,普济丹,可医时症,二十银珠,一粒,如何?”
“……”
负责哄走那黑心卖药的后,朱二赶上了去乱葬岗的队伍,队伍呈两列,首尾有人举火照亮,几个壮硕些的汉子两两抬着木架,旁侧另有一人烧艾草祛病气。
“村长,要真是时症怎么办?”
有多心者趁着轮空,又提起刚刚那事。若是那卖药的多费些口舌解释,再加上后面那句推销药丹,他确实只当是撞上个银珠蒙心的骗子,偏偏那卖药的只下了个结果,也不多述其他,难免让人多想,他可能确是有本事且已经确认了伪氏已患时症。
“莫要瞎说,只不过是个游医骗子说的鬼话,你也信?”靖犁虽然脸上一副恼怒的样子,呵斥了多嘴的人几句,又安抚同行的汉子们不要多想,赶紧了事后各回各家。但他自己心里也毛燥得很,总觉得刚才翻过伪氏时,手上沾了病气,连带着身上也时不时觉得一阵瘙痒。
这乱葬岗的位置离涂荼村算不得近,细究起来其实是在他们依附的文海城郊外,是那些富贵人家打杀家仆,或是官府处理不听管的流民的去处。处理的人多了,又没人管葬仪后事,便成了乱葬岗。
荒地上围了一围木桩,越往里去气味越刺激难耐,不时有虫鼠从裹尸布中窜出。有汉子被城中家仆的绸布衣裳迷了眼,意要伸手去拉,被靖梨瞄见一脚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