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印斟无奈笑着,神情多少带有一些恍惚迷茫。
谢恒颜也说不出话, 他转头把脸窝进印斟怀里, 半晌过去,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管你了, 你自己慢慢想吧。”
印斟:“……”
不知是否因着方才惊吓过度的缘故, 今晚的谢恒颜虽然话多,却是额外地冷淡疏离。
两个人贴得很近, 但两颗心其实距离很远很远。
……是从未有过的那种远。
原就是两个世界中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各自思考问题的方式, 自然也会因周围环境的差异而产生巨大的隔阂。
有些坚韧的壁垒,从一开始起,就是没有办法打破的。
——即便其中一方, 努力做过许多的尝试。
于是两人之间, 又是许久不言的沉默。途中印斟有试过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大脑一片空白, 加之又笨嘴拙舌, 感觉自己除去“对不起”三个字之外,已找不到任何合适的措辞来缓解这份尴尬。
最后他们什么也没说,谢恒颜也就这样蜷成一团, 靠在印斟怀里睡了过去,直到呼吸渐渐变沉。
但此时印斟倒是睡不着了。他抬眼望着头顶一面细密狭窄的窗,感到有咸涩的海风阵阵拂来, 吹至脸上却是泛着苦的, 还隐约泛着一股冷。
可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也不过一炷香的短暂时间,走廊外忽然响起微许脚步声。谢恒颜睡眠很浅,几乎立刻就睁开眼,随即听见有人在外低声道:“小谢公子,主子在那头唤你。”
“……什么事?”
谢恒颜连忙从印斟怀里爬了出来,行至门前露出探寻关切的目光。
“主子就想喊你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来。”谢恒颜回头看了印斟一眼,想了想,还是耐心说道,“你就待在这里,别想着往别处跑。”
印斟动了动唇,有些话思忖一半,偏还是卡在喉咙中央,没能顺利出口。
*
片刻之后,仍旧是走廊末端最为昏暗的一间矮房。
谢淙翘着两腿,悠哉悠哉坐在木藤椅里,忙着摆弄两手之间一只精巧别致的花瓶。
直到门扉“吱呀”一声,被谢恒颜一把朝内推开,谢淙适才停下手边动作,瞅着儿子今日额外苍白的面庞,笑了,倏而出声嘲讽道:“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的?”
谢恒颜没接他话茬,只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谢淙轻描淡写道,“看不惯你在别人那处待着,就叫你过来。”
谢恒颜:“……”
“你生气了?”谢淙眯眼过去瞧他。
谢恒颜:“……没有。”
“我不是没让你那小情儿投海么?”谢淙懒洋洋道,“你气什么?”
谢恒颜默然垂下眼睫,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谢淙托起腮帮子,逗他:“乖儿子,笑一个。”
谢恒颜挤了挤脸,勉强给他凑出一抹歪歪扭扭的笑容。
“太丑了。”
谢淙佯作要拿花瓶砸他,这厮一下就站得笔直,倒真像是不知反抗一般,就这么愣生生地杵在原地,等他要砸要打要骂,都是甘愿承受。
如是一来,谢淙反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多时便将花瓶放了回去,转又靠回椅背里,拉长尾音缓声令道:“过来,给我按会儿肩膀。”
于是谢恒颜又挪到椅后,尽心尽力给他捶背揉肩,全然没有一丝怨言。
分明在不久之前,谢淙还是那样狰狞可怖一副面孔,肆意拿捏着满手骨针,发了狠将这只傀儡折磨到遍体鳞伤——但转头过来,他们彼此又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谢淙照例堆着随时变脸的假笑,谢恒颜亦照例对他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真如同小狗一样温驯乖巧。
“你这处,还疼不疼了?”
谢淙喝茶喝到一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而伸出一手,点了点谢恒颜的胸口。
谢恒颜迟疑片刻,只木讷地道:“不疼了。”
谢淙慢悠悠道:“再来两针?”
谢恒颜:“你觉得开心解气的话,就无所谓了……”
谢淙:“反正你也死不了,是吧?”
谢恒颜:“……可能吧。”
谢淙没说话了,独那双手颇为不耐地叩击着椅背,也不知道是被谢恒颜堵到无话可说,还是当真不怎么想开口出声。
待得半晌过后,倒是谢恒颜主动问道:“我只想知道,你这次到来枫镇,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淙斜眼看他:“干什么?套了话,好向那条走狗通风报信?”
谢恒颜道:“我不会说的。”
“说了你也听不懂。”谢淙冷漠道,“就你那点破脑袋瓜子,能装得下什么?”
“你……对自己的身体动过手脚?”谢恒颜突然问道。
谢淙回视他的目光倏而有些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