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咱们边走边说。”
谢恒颜弯了唇角, 牵过印斟的手, 继续朝前迈开了脚步。
灯下一张尤为温润的笑脸,愈发衬得眉眼动人, 无不是在狠命撩拨印斟的心弦。
“颜颜。”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唤。
谢恒颜还没反应过来,忽只听得脚下积雪沙沙作响,寒风如刀呼啸,漫天席卷着灌入彼此的双耳。
随后, 傀儡便被印斟陡然伸开的臂膀,竭力拥入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央。
“印……”
谢恒颜待要发出惊呼,然而接下来的所有话语, 即刻湮没在印斟猛袭而来的亲吻当中,彻底消匿了原本应有的声响。
这是自打两人相识以来……最是疯狂,亦是从未有过的一次亲密举动。
而此时此刻, 他们就近在乌纳家的帐篷外, 仅仅只有一帘之隔的地方。印斟呼吸滚烫, 扑打在谢恒颜耳后至脖颈一带, 温软的位置——继而侧头,噙住傀儡温软的薄唇,几乎是发了狠地亲吻上去,全然不顾獠牙锋利, 纵情与他相拥缠绵。
“唔……你……”
谢恒颜被亲得呼吸不过来, 方要抬肘, 与印斟稍微拉开一些距离, 偏那双手不依不饶,像是锁链一样,自背后紧紧与他相拥,甚至借力将他一举一动完全牵制,愣是不予一丝能够转身逃跑的空隙。
“别动!”印斟令道。
说完不给谢恒颜反应的机会,再次低头下来,亲吻他的额角,鼻梁,嘴唇,獠牙……
而这一回,又明显温柔了不少。
谢恒颜被迫张开嘴唇,仰头与印斟交缠于一处,虽说已涨得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的迷恋与享受。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彼此的第一次,又都是毫无例外地交给了对方,甚至不曾有过半分的犹豫。
——直等到这无限漫长的纠缠过程终于停止下来。
印斟托起谢恒颜的手掌,用力摁上自己左心口处,那个疯狂跃动,一度狂跳到近要失去理智的位置。
“……谢恒颜。”
印斟气息紊乱,耳根烧红,倏而垂下头去,注视着傀儡漾满水光的杏目,郑重喊出一声:“颜颜!”
谢恒颜无措地道:“咋……咋了!”
印斟神情无限紧绷,而在那一刻,他几乎是鼓起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再一次开口,出声,甚至有些颤抖地说道:“颜颜。你……能懂我的意思吧?就……你看着我,看我眼睛,明白没有?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你一定能懂……”
“啥?你……你说啥了?”谢恒颜嘴都被亲肿了,迷惑地抬起头来,问他:“我又懂什么了?把话说清楚呀!”
印斟还是把他小爪子按在自己胸口,紧张道:“你……你过来,仔细听。就这样,懂吗?”
“哇,心跳好、好快!”谢恒颜瞪眼道,显然不在那个状态,“你……得病了?”
“……”印斟登时一脸吃瘪的表情。
“你不舒服吗?”谢恒颜赶忙踮起脚,伸手探他额头,“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你……还不明白么!”印斟捉住他双手,声线低哑,满是无奈与煎熬,“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颜颜,我很早就说过了,想与你单独在一起,可你心里老想着别人,什么乌骞、容十涟,还有那个新来的陈琅——你们认识几天?你这么惦记他……可他连话都讲不清楚,到底有哪一点比我好了?”
谢恒颜让他这一通炸怕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干巴巴道:“这、这样吗?你的意思是说……你,单想与我一人独处,不喜欢同大家一起?”
“是,只有你。”印斟肯定地道,“在我眼里,只容得下你。所以我更不想在你旁边,看到什么别的人,谁都不行,狗也不行!”
“好……好,我知道了。”谢恒颜温声安抚道,“等明天,我在家里做饭给你吃,不喊别人就是了……你想同我单独过年是不是?”
“这不是单独过年的问题……我刚说那么多,你一个字也没听懂。”印斟感觉自己快上火了,“谢恒颜,我,只要,你。明白吗?不光明天,后天,大后天……往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只要你一个人,你也只准要我,听懂没?”
“听懂了!”
谢恒颜立正站稳,一本正经地道:“所以,咱们去快找陈琅吧,我肚子饿了,好想吃饭呀!”
印斟:“……”
谢恒颜兴冲冲地拉他:“走吧!”
“算了。”
这一回的印斟,终于是彻底地,完全地颓了下来,“简直……对猪弹琴。”
——他现已用空所有的力气,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了。
有时候,印斟真忍不住想,这根木头笨到如此地步,自己到底怎么喜欢他的?
是品味独特?还是心态猎奇?
分明方才那一番表白,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立马看穿。偏偏谢恒颜一句也没能听懂,从始至终,就只有印斟一人在心慌意乱,所有思绪搅作一团,根本就骇得难以收拾——就算是这样,他也在想方设法,试图将内心极度渴望的感情,一并传达给对方,至少让他明白这份心意。
暗中吃醋的是印斟,妒忌横生的也是印斟。
相反再转头来看谢恒颜——他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一点那方面也意思也没有。
印斟本来脸皮就薄得要命,一颗自尊心更是即踩即碎。何况这又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人表白,谢恒颜给出的反应简直一言难尽,印斟遭受到的挫败心理便愈发强烈,以至于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卡在那层阴影里走不出来。
反正谢恒颜再拉他,他就默默在后跟着,一句话也不说了。而二愣子傀儡这粗神经的,却浑然不觉异常,顾自在前走得大摇大摆,甚至十分高兴地问他:“印斟,咱们明天吃什么呢?”
印斟道:“随便。”
“没有随便这道菜。”谢恒颜道,“不过刚刚你亲我的时候,软软滑滑的,我就好想吃酱猪舌哦……”
印斟:“……”
“那个……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不会生气吧?”谢恒颜小心地问。
印斟答道:“不会。”
话虽是这么一说,谢恒颜还是感觉印斟有点生气。在之后的一路上,谢恒颜再兴致勃勃地说点什么,印斟给他的回应都非常冷淡,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就好像被谁捅了刀子一样,完全没什么精神。
两人当天年夜里,顶着满头风雪,去喊陈琅一起吃饭。
让人意外的是,他家虽时刻冷清得要命,但当谢恒颜热情提出到乌纳家去的时候……陈琅却摇了摇头,呆呆拒绝道:“不,去。”
谢恒颜奇怪道:“为啥不去?看你一人也没东西吃,大家一块过年不好吗?”
陈琅不说话了,眼神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十足一没神智的傻子。
印斟道:“他说不去,就别强求了。容十涟会给他送饭的。”
“好吧。”谢恒颜没有办法,只好叮嘱陈琅道,“那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千万别病倒了。等年过完了,咱还要继续铺龙骨呢。”
说完正准备转身,手腕却被陈琅一把扣住了。
谢恒颜忙回头道:“怎、怎么了?”
陈琅一面流口水,一面痴痴傻傻地说道:“不,不,不,去。”
“是是是,你不去,但是我要去。”谢恒颜轻轻将他扒到旁边,道,“老实待着,改天再来找你玩。我和印斟得走了。”
陈琅犹是呆呆的,也不同他告别,只重复说那一句:“不,去。”
谢恒颜看他这样子,一时只觉无奈又心酸。随后回头去看印斟,发现他早在门口不耐烦了,两人又简单谈过两三句,印斟实在不想提陈琅,谢恒颜也不怎么敢说了,到头来只能腆着脸多哄两声,顺势拉着他一起离开走远了。
*
次日过了除夕,便是村人们期盼已久的大年初一。
印斟一早在漫天喧嚣的爆竹声中惊醒,正值头昏脑胀之际,一睁眼发现怀里又空了,而帐篷外传来谢恒颜扯开嗓子的狂浪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巨响!
随后又是乌骞饱含期待的声音:“我也要放,我也要放,颜颜给我玩。”
谢恒颜道:“小孩子不可以玩哦,太危险了……”
乌骞喊道:“我不管,你给我!”
谢恒颜笑嘻嘻道:“就不给,你打我呀!”
乌骞大声道:“颜颜小气鬼!”
谢恒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哗啦”一声,帐篷的布帘被掀开了,露出印斟阴森可怖的一张黑脸,恰与满地的艳红爆竹形成鲜明对比。
“啊,印斟醒了!”谢恒颜笑得嘴巴都歪了,“新年好呀,岁岁平安。”
——印斟原是连夜赶工锯的木材,现下俨然已是浑身酸痛,正愁没时间睡个好觉。
而这会儿让他俩一唱一和喊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顿时在冒烟了,忍不住向谢恒颜道:“一大早的,吵什么?”
“斟哥哥,放爆竹吗?”谢恒颜笑着踮起脚,往他侧脸亲了一口。
印斟一下就被撩拨动了:“我……”
然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谢恒颜冷不防朝他脚边丢了个大的。(!危险动作勿模仿!)
“噼里啪啦轰隆隆隆隆哐哐哐哐——”
谢恒颜笑得獠牙大张:“睡醒没呀,这个够劲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一瞬间,爆竹炸了。
同时,印斟也跟着一起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