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你了。”谢恒颜笑眯眯地道,“最近怎不来找我玩儿啦?”
“家里事多, 一直没空。”乌骞牵着金针上来, 顺手摸了把他俩背后的孩子,“这个……就是妹妹, 真有些日子没见到了。她……唉, 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她现在还瞎不?”
谢恒颜苦笑着道:“自然是瞎的。天生目盲, 一般难得治好。”
“也是没办法,近来我爹, 总为了妹妹同那女人吵架。”乌骞叹道, “我都不想住家里,每天听他俩争个没完。偏偏我爹这人啊,又不愿真的惹恼人家,吵完便想方设法,催我过去哄她……可、可这哪里是我能哄得来的?感觉真是累啊。”
乌骞说得没错, 父母之间争执, 最终受影响最大的往往是孩子。
谢恒颜见他近来干农活, 瘦下来了整整一大圈, 没来由地觉得心疼:“不然来我这里住吧,我和印斟从不吵架。前些天住得不挺好?”
印斟:“?”
“算、算了吧,我看哥哥——未必会同意。”乌骞面露为难之色。
谢恒颜道:“别看他脸色,这个家我说了算!”
“不了, 不了。不好过来打扰。”乌骞小声说道, “我听爹说, 你们俩……是不是成了?”
“嗯?”谢恒颜听得一愣,随即笑道,“没、没那回事……”又偷偷瞧了眼印斟,“好吧,有,姑且还算那么回事儿。”
“哥哥要娶颜颜当媳妇吗?”乌骞好奇地说,“还是颜颜来娶哥哥?”
谢恒颜疑惑地问:“这有啥区别吗?”
乌骞与印斟同时道:“这区别大了好吧!”
谢恒颜:“……”
乌骞又道:“所以,你们啥时候有喜酒喝?”
谢恒颜回头去看印斟,刚好印斟也在看他,这让谢恒颜莫名有些别扭,便伸手将他推开了点,说道:“别老看我,我不知道!”
言罢又转身来,望向对面干站着的乌骞:“阿骞,走吧!今晚上我家来玩,提前为你摆桌喜酒。”
乌骞想也没想,立马拒绝道:“不不不,这可不能说摆就摆的。明明是很重要的终身大事,该由哥哥和颜颜来决定才对!”
谢恒颜道:“那阿骞不来同我玩吗?我做了不少好吃的东西。”
“改天吧,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忙。”乌骞头疼地道,“一会儿再晚一些,还得帮着那女人一起做饭呢!”
谢恒颜听罢,不由诧异地道:“阿骞真的很辛苦啊!”
“是了。而且,现在我也得走了。”
乌骞抬头看了眼天色,忽弯腰下去,从手边的小竹篮里掏了又掏,抽出一把浅翠色,隐约挂着点新芽的绿树枝杈,后又一脸郑重递到了谢恒颜的手上:“颜颜,这个给你。”
谢恒颜道:“这是什么?”
乌骞答道:“这是栀子花的枝根,我今早种地时挖的。”
谢恒颜怔然:“诶?为什么会是栀子?”
“我想拿来送给颜颜,等到夏天来的时候,它兴许就会开花了。”乌骞面带诚恳,很是认真地与他解释道,“祝愿哥哥和颜颜,能够白头到老,一生相伴。”
“哇!”谢恒颜杏眼瞪大,十分惊喜地道,“谢谢你,阿骞,居然想到给我送花!”
乌骞道:“应该的,我也想看颜颜高兴。”
谢恒颜抱着那些枝杈,两只小爪儿摸来摸去,一时没舍得放手:“太好了!我回去就把它们栽土里,夏天就能看到花开了!”
“你喜欢就好。”
乌骞牵着金针,朝谢恒颜挥手道:“那,我要走了,等隔些天再来找你玩!”
谢恒颜蓦地抬眼:“这就要走了吗,不多说说话?”
“我记得,颜颜承诺过,将来一定带我一起出海。”乌骞离开之前,回头对谢恒颜道,“我就耐心等着,等你们造好威风的大船,往后离开海岛,便再也不用呆在这里,每天都干粗活累活啦!”
谢恒颜两手抱着大把绿油油的栀子花枝,抿唇站定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再出声说些什么,但又想了想,终还是没能开口挽留。
夜里,印斟在帐外忙着挤羊奶,谢恒颜在内间,着手铺被子堆稻草,顺手把他俩的衣裳给洗了。近来总在枯林周围跑来跑去,兜得一身是灰和泥土。
“我感觉,阿骞突然生疏好多。”谢恒颜道,“现让他过来陪我玩儿,怎么喊都喊不动了。”
印斟端着羊奶进来,并说:“人家那是变懂事了。男子汉大丈夫,迟早得学会顶天立地。”
谢恒颜道:“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
印斟道:“你是男子汉小媳妇。”
谢恒颜却不说话了,印斟以为他要生气,待得半晌过去,见谢恒颜还是坐在草堆旁边,曲着双膝,腰杆儿挺得笔直,整个人显得十分地端正有礼。
“你这是干嘛?”印斟问。
“你说,我……我现在该做什么?给你宽衣,还是斟酒,备下酒菜?”谢恒颜老实跪坐着,眼尾烧红,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普通人家的女子,是如何做的?你说过都会教我,我还什么都不会,如何给你当媳妇?再这么下去……等真要办喜酒的时候,被人平白当成笑话看的。”
印斟忽听至此处,一下没把持住,竟是当场笑了出来。
谢恒颜应声偏过脑袋,倒给他这般突然笑得愣了神。
——印斟自打与他上岛以来,开怀露笑的次数,明显比在来枫镇上要多得许多。原来是有成道逢在旁强行压制,印斟总板着张脸,言行举止都受到璧御府的束缚,如今到这与世隔绝的小海岛上,人却渐渐有了生气,变得鲜活起来,笑时愈发令人怦然心动。
谢恒颜目不转睛,傻傻盯着他看,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捡了大便宜在手。
世间少有男子,生得如此英气,俊俏大方,就像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殊不知在印斟眼中,面前这会闹会笑的漂亮木头,就连平常犯傻的时候,亦能惹得人心生爱怜,不自觉想要朝他靠得更近、更近一些。
“小傻子。”印斟忍不住道。
谢恒颜怒道:“你才傻子!”
印斟反手抱住他,声音尤是低缓温柔:“我就喜欢傻子。”
谢恒颜却脸红了,感到业生印在的左心口处,又在隐隐泛着微妙的刺痛。
……这难道就是心跳的感觉么?
“可我……我好像,还是不明白,喜欢什么的。”谢恒颜抵在他怀里,小声嗫嚅道,“我、我就将你……当作我的夫君来喜欢,爱护,这样就是对的了么?”
“你是对的。”印斟道,“慢慢来,不用急。”
谢恒颜眼角有些湿润:“我不想慢慢来。马上就出岛了,我怕同你分开。”
“不会。”印斟重复道,“不会的,颜颜。”
“印……印斟,你来教教我吧。”谢恒颜道,“一般人,是如何伺候自家夫君的?他们平常都做什么,我也想与你做……我是不是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还是别的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印斟只缓缓上前,吻过他微蹙的眉心,说道:“不用你伺候我,我来伺候你。”
于是谢恒颜也笨拙地回吻他,边吻边道:“还有,什么时候戳洞洞?……不准打岔,必须认真回答。”
“现在太早。”印斟多少有点尴尬,却还是如实道,“怕你不舒服,而且又有孩子在。”
谢恒颜张开双臂,揪着他问:“你不是说,会享受么?”
印斟只道:“我不确定……又没试过。”
谢恒颜:“要不,现在试试看?”
印斟:“现在不行。”
谢恒颜:“你若不肯的话,只有让我来戳你了。”
“这个更不行。”
印斟翻身,将谢恒颜摁进稻草堆里,被褥蒙头掀起又落下,同时盖在两个人身上。
一室烛火照耀下,谢恒颜苍白的面色略有动容,渐浮起几许温软驯顺的嫣红。印斟弯腰下去,掠过傀儡同样发烧的耳根,继而偏头,不露声色地吻了上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谢恒颜老实巴交地缩在印斟身下,彼时当真成了不会动的半截木头,全程只会呆呆地看着,也不说话,下意识将獠牙往里悄悄地收,仿佛很想凑近去与他亲昵,偏又怕一个不慎划伤了他。
“时间过得真快。”谢恒颜轻声说,“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印斟于他额角,反复落下细碎的亲吻:“怎么?”
谢恒颜道:“我原来从没想过,会与你一起……像这样。”
说完闭上双眼,印斟由此低下头,与他唇齿交缠,言语尽数淹没在柔情的吻里。
末了,又稍分开些许,彼此呼吸都有些热,不受控制地喘着气。印斟脸也红了,注视着谢恒颜的眼。
谢恒颜却讷讷的,伸手向他腰带:“你……又带刀在身上了?”
印斟侧身抬眼,意味不明地说:“……你不也带刀了?”
“啊?”
谢恒颜先时一怔,随着拥抱的姿势愈发紧密——这一回,他总算是迟钝地会过意来,瞬间抓狂,小脸也跟被火烧着了一样:“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