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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1/2)

然而, 死一般的漫长寂静过后, 耳畔风声呼啸不断,却并无人给出哪怕半句的应答。

谢恒颜僵站原地, 本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在那瞬间垮塌下来,似乎又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我……还找错了不成?”谢恒颜自问道,“没道理啊,谢淙总不可能骗我。”

“那……就算谢淙在骗我, 方焉意图复生不假,那本与栀子花相关的栽种手记, 不也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谢恒颜走到帐篷的边缘, 方扬了嗓音,下意识里出声唤道:“不会错的。你一定在这里, 我都知道, 你想离开海岛……需要我带你出去,对不对?”

良久,犹是不存半句回答。

谢恒颜又道:“如果你救不了印斟,那我们都别走了,今后就在这岛上,谁也别想活命。”

“谁在里面?”彼时帘外, 忽响起乌纳熟悉的声音。

谢恒颜蓦地闭嘴了, 随后只见布帘被掀开, 乌纳大步跨入帐内, 一眼瞥见角落里的谢恒颜, 顿时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抖了抖满身的水珠,顺带把纸伞收好,然后走到谢恒颜的旁边,一脸诧异地说:“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一个瘸子,如何从家里出来的?”

谢恒颜:“那个,我……”

“你等等啊……”乌纳转身,说,“我去喊印兄弟过来。”

“不要!”谢恒颜扯开嗓子,大声喝道,“别喊印斟过来!”

这一下,声音委实大得刺耳,草堆上的乌念霎时被吵醒了,“哇”的一声开始嚎哭起来。而乌纳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反应过来,急忙抱起女儿柔声哄道:“乖……乖念儿,别哭别哭,爹爹在噢,不要怕……”

乌念:“呜哇……呜哇……呜哇!”

“好了好了,没事了,念儿别哭!”乌纳一面哄着,一面对谢恒颜道,“你说你,来干什么的?孩子都给吵醒了,简直是……”

说到一半时,再回头过去看他,亦是一脸快哭出来的委屈表情,眼圈红红的,好像谁欺负他了一样。

乌纳乍只瞥过一眼,倒抽一口凉气,忙又对着傀儡摆手道:“你……你别啊,这套对我可没用!”

谢恒颜也不说话,薄唇微抿着,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乌纳也是头次见到这般阵仗,想来这妖当是与寻常野兽无异,如若一个不慎给惹恼了,他们谁也不好过——遂经原地思忖一番,乌纳转头从带回的食盒里,摸出一张半熟半生的甜饼,撕开一半,递给谢恒颜,哄小狗似的哄他道:“给你,吃不吃?”

谢恒颜微微一愣,随后接过那饼,掂在掌心里,仔细打量一段时间,方是塞进嘴里,小口小口地慢慢吃了。

乌纳总算舒出一口老气,心下便想,印斟那厮也着实不容易,就算养条看门狗也好,偏生供着一只喜怒无常的小妖,寻常人又哪敢惹得这般凶悍的媳妇?恐怕世间也唯有印斟一人,有胆量与这妖物共度余生罢……

“你来这干什么?”乌纳忍不住问道,“不会就为吃这一张饼吧!”

“……”

谢恒颜嘴边挂满了饼屑,吧唧吧唧啃着,吃相毫无美感可言。

“我来……看看孩子。”半晌,他如是答道。

“只是看孩子?”乌纳眼底戒备十足。

谢恒颜:“是的。”

乌纳却摇了摇头,说:“你吃完东西,赶紧的回去吧,别一会让印兄弟瞧见,铁定又得当场黑脸。”

说着转了身,替女儿整理起襁褓衣裳尿布等一类杂物,末了又不忘握起扫帚抹布,围着整间帐篷里外转来转去,打扫清理,俨然一副当爹又当妈的操劳模样。

但谢恒颜吃完了饼,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默默坐在旁边,观察乌纳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给女儿换尿布,又去桌边端来新鲜的羊奶,预备放温了再给她喂食——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粗犷,脾气也不是一般的暴躁,也就只有在对待孩子的时候,才会难得露出他最温柔细心的一面,而在其余大多数时候,甚至常会蠢钝到引人发笑。

谢恒颜不自觉盯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帐篷内间已被打扫得差不多了,乌纳手头空闲下来,谢恒颜适才讷讷唤了他道:“那个……乌大哥。”

“干甚?”乌纳头也不回,“老子忙着呢,不是叫你吃完就走吗?”

谢恒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乌纳:“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今年入秋之前,等到那艘大船完全搭建起来,我们会带着乌念出海。”谢恒颜道,“那时乌大哥和糖水姐姐,也会一起……离开这座海岛吗?”

此话一出,乌纳确是有些愣住了,仿佛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待过得一阵,他才不太确定地说:“这个问题,我同涟妹也有商量过。虽然她没有给过确切的回答,但我心里知道,她是肯定会走的……没谁能够留得住。”

谢恒颜又道:“那你呢?你是走还是不走?”

乌纳微侧过眼,目光里带有几许迷茫的情绪。谢恒颜大概也能明白,对乌纳而言,走还是留,不是由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但若就此留下,便意味着妻离子散,与容十涟乌念相隔千山万水。可如若选择了离开,在那同时也辜负了老村长杨德奕的期许——说到底,业生印终究不是属于他的,那是用来延续整座永村的长命之物。

“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愿与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起,远走高飞,脱离这片海域带来的长久桎梏?”乌纳苦笑着说,“可我带着老村长的业生印,用的也是全村人的性命,如今再说着要走,又谈何容易?”

谢恒颜木然凝视着他,片晌,适才缓声说道:“那如果……离开这里,还有机会回来呢?毕竟你未来还长,不论去到何处,都会有无限的可能。”

乌纳还是笑了笑,说:“当年的穆家夫妇,也是这么打算的……后来他们是死是生,也没人知道。”

谢恒颜便不说话了,彼时室外尽是绵长的雨声,他刚吃完半张甜饼,乌纳又给倒了新鲜的茶,并道:“我知道,你跟着印兄弟……其实你俩都不容易。反正将来之事,无人能料,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且行且珍惜吧……”

“乌大哥。”谢恒颜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乌纳:“什么?”

“从村人们开始染上白发,到之后……开始病发,暴毙身亡,需要用到多长时间?”谢恒颜声线僵滞,忽而一字一句地问道。

乌纳立马转头,反问:“怎么?难道你也开始了,还是印兄弟他……”

“不是……没有,我就是……问问,问问。”谢恒颜硬着脸,顺口扯谎道,“我也怕印斟突然出事,所以先提前做好心里准备。”

乌纳说:“这个说不准。有人幸运点的,往后再活一两年也没什么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么多年过去,大家早对生死看得开了,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谢恒颜听不进去,顾自问道:“那……倒霉点的呢?”

乌纳顿了顿,隔了很长时间,才回答说:“倒霉点的,可能都熬不过一天,说没也就没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

可能都熬不过一天。

说没也就没了。

单为这样一句话,谢恒颜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又有些浑浑噩噩,当天下午都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

只记得后来是下了好大一场雨,一路挪回到木屋的时候,全身上下已湿得透彻,就连头发丝都在不停地滴水。

印斟皱着眉问他:“你又上哪浪去了?”

谢恒颜定神看着他,木了半天,才回出一句:“我不知道。”

“谢恒颜。”印斟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不是说好在家待着吗?你到底能不能听人话了!”

“我……”谢恒颜微微哽咽道。

印斟:“你什么?”

“你……你再多骂我几句吧。”谢恒颜忽然眼泪汪汪的,一头扎进他怀里,疯狗一样地蹭来蹭去,“我想听。”

“……”印斟被噎得头皮发麻,“你发什么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谢恒颜什么也不多说,仅以两只小爪圈着他,嘴里咿咿呀呀,吱吱哇哇的,也不知说的哪国语言,到最后印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回抱住他,叹声说道:“谢恒颜,你的命不是我给的,但我不想看你这么折腾自己。明明已经生病了,腿也瘸了,人在低烧,就算你是傀儡……好歹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谢恒颜八爪鱼似的,整个儿粘在印斟身上:“呜呜呜呜……”

“下来。”印斟令道,“换身衣服,再吃饭。”

谢恒颜:“呜呜呜……”

印斟:“好了啊,别给我撒娇。撒娇没用的,不要蹭,啧……”

谢恒颜:“呜呜……”

说到底,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旦印斟的寿命受到时间压缩的影响,出岛之前便因此而毙命身亡的话……之前所有做过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甚至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那天夜里,谢恒颜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而偏过身时,抬眼便能望见印斟熟睡时的容颜,显是白天那会累得坏了,日夜为着造船的事情操劳担忧,几乎每天回到家都能倒头睡着。

谢恒颜撑起一边胳膊,黑暗里,注视着印斟棱角分明的五官,那是在二十年前不曾有的,愈渐锋利,却染上沧桑疲惫的味道。

如今时过境迁,一切早已变了模样,谢恒颜凝目望着他,及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方自问自答似的说道:“难道我也保护不了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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