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秋天, 小绿什么也没忙,单就为谢恒颜一人忙前忙后, 一刻不停。
没醒的时候,成天惦记着怕他死了,遂想方设法要给他弄醒。
如今人倒是醒了, 状态却是浑浑噩噩的, 一样像是随时要咽气了。再加他坏了一双木制的腿,又没法下床走路,生活上大有几分不便,都是伙计在旁帮忙照料。
小绿说,要给傀儡请个木匠师傅修腿。
然而没人能修这样的腿,傀儡本又是只妖物,冒这样大的风险差木匠进后院,可能一经旁人发现异常,他们三人都将一起送进璧御府里杀头去。
伙计说:“不然把他扔了, 扔了吧!扔到荒郊野外, 由他一人自生自灭去。”
小绿捡回这名伙计,姓平名稞,北方人, 性子直爽脾气也臭,偏就容不下酒馆住进一只傀儡, 他总说要把谢恒颜赶到外面去, 但得不到小绿允准, 他也不敢随意自作主张。
好在后来, 谢恒颜精神稍好些了,撑着小绿原来用的那副木拐,常到后院里帮忙洗米洗菜,这一来二去的,平稞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有的时候,两人干活挤到一块,平稞嘴巴憋不住,就老瞅着谢恒颜问东问西。
比如:“喂,你真能生小孩儿吗?”
谢恒颜:“……”
再比如:“你这牙齿怎么长的,是不是缺了一颗?”
谢恒颜:“……”
或着:“你们妖怪都是怎么来的,到了季节也会发/情交/配吗?一窝能生多少个崽?”
谢恒颜:“……”
其实谢恒颜压根懒得理他,这家伙一直说要把他赶走,幸亏小绿一直在后拦着,不然谢恒颜现就是在外游游荡荡的饿死鬼——但小绿同平稞有个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两人都很话痨,且又爱追着谢恒颜问个没完。
今日平稞来问傀儡会不会下崽,明日小绿又跑来问他:“你娶了亲不曾?”
“你同印斟,你们俩……那孩子怎么生的?”
“是谁生的孩子?”
小绿缠着谢恒颜问了半天,最后谢恒颜没有办法,只得解释说,那是朋友家的孩子,原本有两个,大的那个哥哥被浪卷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小绿便又问:“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
谢恒颜长长叹了一声,继而反问道:“所以说,小绿姐,被抓去璧御府那孩子,目前有没有消息?”
小绿与平稞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满脸无奈的表情。这些天小绿在璧御府附近打过几次转,后来平稞也去过好些回,但他们都没听说府里来了小孩儿什么的,里外也从没传出任何相关的消息。
“你最开始遇到那两个人,指不定就是人贩子,专程拐小孩儿去卖的?”小绿如是分析道。
平稞也说:“年节将近,拐什么的能没有?别说拐小孩儿了,就连后院养的鸡鸭鹅都得随时看牢。”
谢恒颜本还觉得有那么点希望,但听他俩这么一说,反愈发变得忐忑心慌起来。
他弄丢了印斟,又弄丢了乌骞,这下连乌念也给人拐没了影——倘若乌纳泉下有知,怕是死了也得让他气活过来。
“璧御府在哪?”谢恒颜说,“……我自己过去看吧。”
“你去看?”小绿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的腿,“就你瘸成这样,打算拿命去看?”
“我……”谢恒颜登时有些急了,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连印斟在哪都不知道,我害怕他会出事,他……他他、我我……”
小绿只道:“你急什么,急什么啊?咱不是说了,先把自己整好吗?”
谢恒颜颓然道:“我整不好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小绿却定定望着他,许久不曾出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