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整天, 谢恒颜都心神不宁。
他和小绿将那死鹰拈起来,拖进麻袋里, 一路拉扯到无人的地方,点把大火,连带羽毛一起烧得一干二净。
期间小绿一直瑟瑟发抖, 看样子像很是害怕。谢恒颜便上前拉着她的手, 说:“没事,死都死了,只要没被发现,我们就不会怎样。”
小绿抽泣道:“那万一……”
“没有万一。”谢恒颜缓声道,“你别害怕,一旦出什么事情,有我担着,普通人没法奈我如何。”
小绿道:“可猎鹰这么一死,容府那边必定察觉异象, 他们人多势众, 我们又哪里会是对手?”
谢恒颜摇摇头,说:“这些傻鸟,都是按批放出来的, 他们往来枫镇广撒网,想必也料到中途会有意外发生。你不慌神, 只作浑然不知, 自然不会引人生疑。”
小绿抿着唇, 良久不曾出声, 谢恒颜却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先回去罢,我想在周围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杀死猎鹰的那个人。”
小绿犹豫了片刻,自知拗不过他,只好伸手抱回乌念,小声对谢恒颜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小心。”
谢恒颜:“嗯。”
小绿:“还有啊,小谢。”
谢恒颜:“怎么?”
“天黑之前,你会回家吗?”小绿走到一半,忽回过头,不放心地问道。
“会的。”谢恒颜点头说,“别担心。”
小绿最后看他一眼,方是迟疑转身,抱着乌念一点一点朝后离开了。
谢恒颜则定身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回头望着猎鹰焚成灰烬的角落,继而艰难地蹲下了身去。
印斟……
会是你吗?
*
约莫四更天,整道喧嚣冲天的街头巷尾,彻底归于最初时的静谧与沉寂。
周遭昏黄暗淡的灯影,早已被风吹熄了大半,直待天外最后一层云雾渐散开时,谢恒颜那道浑浑噩噩的身影,终于飘忽到了酒馆门前,一动不动地缓缓站定。
整一个白天到黄昏,再由黄昏磨到深夜的时间,谢恒颜一刻不停,直将来枫镇里外尽数搜寻了遍,几乎所有印斟可能待过的地方,他都仔细检查了不下三道。
然而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哪里都没有印斟,唯一那张杀死猎鹰用的符纸,如今已随其尸身一并毁得连灰不剩。谢恒颜巡着猎鹰盘旋的踪迹找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变得麻木了,但事实感觉就像在做梦,分明有人背后对着猎鹰施法,可到最后竟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那眼下印斟到底在什么地方?
京城那头说他伤了成道逢,恐怕这样一来,他自己也该伤得不轻吧?
谢恒颜正心事重重低着头,“吱呀”的一声,酒馆外的小门开了半条细缝。小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塔着半件外袍,小声在门里唤了他道:“小谢。”
谢恒颜应声抬头,小绿便走出来,小心将外袍搭到他背上,说:“夜里风凉,赶快进屋吧。”
谢恒颜愣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惦记着你,睡不着觉。”小绿拉着他进门,“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谢恒颜摇摇头,说:“没找到,完全没头绪。”
“你知道是谁?”小绿问道。
谢恒颜先时没说话,小绿以为他没听见,遂又追着问了一句:“小谢,你知道谁杀的猎鹰?”
谢恒颜:“我……”
“你们……你们俩,杀了容府的鹰?”这时候,平稞忽冲了出来,逮着谢恒颜问道,“这是不要命了吗?容府一旦降罪下来,赔咱三颗脑袋都不够用!”
“哎呀平稞,你不要捣乱!”小绿皱眉道,“我和小谢在谈重要的事……”
平稞怒声道:“什么叫捣乱,你俩闹出这事之前,为啥不预先同我商量?”
小绿道:“事发突然,如何与你商量?”
平稞道:“行吧行吧,反正每次这类破事,从不把我放在眼里……等将来被杀头了,咱们就一块死吧,全都死了算了!”
“大晚上的,你突然发什么疯?”小绿难以置信道,“今早是给念儿看病,才撞上容府来的猎鹰……且那鹰又不是咱们杀的,哪怕问起罪来,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平稞闻言,却越发与她置气:“是了,老板娘当然不觉害怕!你既捡了一只傀儡回来,出钱出力,每日带他东躲西藏不说,还替他养个瞎眼小孩——你究竟图什么?他就什么都好,值得你拿命去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