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韩玥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让陆初擦干眼泪洗了脸先吃了饭。
吃完饭后,韩玥对陆初道:“今日虽然错不全在你,但你毕竟打了人,我让你学武功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意气用事。”
陆初吃饱了饭,也有了力气,敢还嘴了:“那以后是不是我只能擎着别人对你胡说八道?我不能忍!”
陆初终究还是个孩子,凭着自己的情绪做事倒也有情可原,只是若她只是在这偏居一隅的云阳过一辈子,任性就任性吧。可她是要考状元做官的,怕是会吃亏啊……
韩玥的心思几经回转,她又头疼起来,自己当时写那《与民论》都没如此犯难。
从雅,养孩子好难啊。
“宛央,你可记得《寒山问拾得》?”韩玥只好将那时从雅皇后教训自己的话拿出来教陆初:“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陆初自然记得,但她总觉得这话与她性子有悖,听得格外不舒服。
韩玥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怎么想的,轻轻垂下眼眸,声音和记忆中女子清冽的声音重叠:“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暖阁中,一身素色常服的从雅皇后将六岁的韩玥抱在膝头,用手帕温柔的擦着她脸上的泥土。
“美仁,你可明白?”
小韩玥哼了一声:“我不明白!他们若是还敢说,我便再去将他们的马车给劈了当柴烧。”
从雅皇后轻笑一声,将小韩玥的身子转向自己,黛眉舒展开来,打趣道:“美仁,我且问你,京城中数百官员家里的马车,你要砍到什么时候?你手里那几个人够用么?要不要让陛下把御林军也借调给你啊?”
小韩玥气呼呼的从从雅皇后的膝头跳下来,“你!你又拿我打趣!我不要跟你好了!”转身要往外跑,却被脚下的软垫绊倒了。
随之而来的,是从雅皇后和宫女们开怀的笑声。
往事如烟,韩玥也只能感慨:谁家还没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呢?
“姨娘?”陆初见她发呆,蹙了蹙眉,轻声唤了声。
韩玥回过神来,神情巍然不动,仿佛刚才走神的不是自己,她淡淡道:“道理我都说了,你若将这话背下来,作为处事警言,今日就算无事了;若不,你便去那跪着,跪两个时辰。”她伸手指着“亡人云氏之灵位”。
陆初的头一梗,蹬蹬蹬走到牌位面前,二话不说跪下了,腰板挺直,看着十分有气节。
韩玥在心里啧了一声: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年少的傲骨和性情总是需要打磨的。
外头月亮渐渐的升起,夏日的蚊虫烦不胜烦。
韩玥坐在书房里,一页书从进来都没翻一翻,她对李常道:“你将驱蚊草搬到堂屋去。”
李常道:“姑娘,堂屋里香未曾断过,蚊虫不敢进去的。”
“嗯。”韩玥接着看书。
没一会。
“你去给她端碗凉茶,跪这么久怕是渴了。”
李常茫然:“才跪了半个时辰。”
韩玥倏地抬眸,难掩震撼:“都跪了半个时辰了!”
李常低头,去给陆初送了碗凉茶。
“去问问她饿不饿,”
“……小主人吃过饭才一个时辰。”
韩玥不悦的拧着眉:“她跪着,累!”
李常:“……”什么也不说了,扭头去了。
陆初也是配合,给李常要了个绿豆饼吃。
李常回来禀报完后,韩玥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她饿了!”
又一会,韩玥刚换了个坐姿,李常就十分知道的说:“姑娘,要不我去瞧瞧小主人渴了没?”
韩玥:“……嗯,去吧,给她多加两个蒲团,别跪疼了膝盖。”
李常:“……是。”
两个时辰一到,韩玥解脱似的把书往桌上一扔,书桌上的烛火摇曳了两下,韩玥捏着眉对李常道:“你去把红花油拿给她,让她揉一揉,我,我刚罚了她,再去揉不合适。”
李常很想说,他按照吩咐给小主人的膝盖下垫了三个蒲团,比床还软,肯定不会有淤青,但是他敢吗?
他不敢!
只能认命的拿着红花油将陆初送回了房间。
夜慢慢深了,陆初睡下后,韩玥从书房走进了堂屋,在从雅皇后的牌位前跪了下来。
来寻她的李常呆了下,跟着跪了下来:“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宛央犯了错,终归是我教导不严,我向皇后请罪。”韩玥道。
“姑娘……”李常还欲再说什么,被韩玥给打断了:“明日宛央还要上学,这两日你接送她,我怕他们会寻仇,你去歇下吧。”
这个女人,把什么事情都想周到了~
“小人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