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学子们早早等候在京城贡院门外，等待门开。

马车里，施瑢见陆初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她紧张，便宽慰道：“出题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姑娘的，小主人是姑娘教出来的，不必紧张。”

听着她的话陆初笑了起来：“我没有紧张。”

“那小主人在想什么？”

陆初在想等考完后和韩玥住在一起的事情，若是封了官分了府邸，院子又要怎么置办，反正不能跟窦怀青那个府邸似的那么寒碜。

但是这些都还是没发生的事情，陆初不好意思说出口，她羞赧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贡院门开，考生们鱼贯而入。

虽然尚清郡只有陆初一个女考生，但是尚清郡毕竟是西南偏远地区，其他的距京城近的州郡情况稍微乐观了些，陆初放眼望去，她看到的至少就有十多个女考生。

陆初面上稍霁，但转念一想，总数考生有几万人，女考生还不知道一共能不能占上一百呢。

自古女子的地位就比男子低，好不容易遇到先皇如此开明的君主放开了女子科考，可是数量却……

不知道先皇看到如今的景象，会作何感想？

陆初唏嘘感慨了一下，压下了心思，在小童的指引下往考试号间走去。

贡院大门一关，再无人能随意进出。

陆初清除杂念，开始认真答策。

她在考场内厮杀，韩玥在考场外博弈。

昭武校尉府，窦怀青听完韩玥的话后直接站起来了：“你这是要把家底败光啊？”

“我看着像很穷的人吗？”韩玥憋着笑：“比起校尉来，我可太富有了。”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戳人痛处呢？！我的俸银都在我爹那我能怎么办？”

“不过说真的，”窦怀青一副牙疼的表情：“你这样不就摆明了跟你爹作对了吗？不怕他对你怎么样？”

韩玥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跟他作对，他能对我怎样？无非骂一顿，讽刺几句，我都习惯了。”

当日施瑢跟窦怀青解释的也是她对陆初解释的那番话：韩震杀陆初是为了让韩玥心无旁骛的回京。

并未言明陆初的真实身份。

窦怀青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到时我和宛央的安危就交托在你手上了。”韩玥冲窦怀青拱了拱手。

这种被喜欢的人托付的感觉让窦怀青心跳忽然加快，忽略了原本的劝诫。

她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跟陆初的。”

韩玥低头喝茶，垂下的眼皮掩住了眼中的神情，里面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九日后，会试结束，贡院门打开。

陆初拎着自己的箱子蔫蔫的走了出来，这京城的贡院太过干冷，她着实不适应，不过好在没影响到她考试。

和她一起出来的考生也都是蔫头耷脑的，刘承羽不耐烦的皱着眉，他虽然侥幸过了乡试，但是这次会试策论的题目他听都没听过，故而答的一塌糊涂，他自己也知道上榜无望了。

胡乱的把视线投放出去，免得让自己心烦意乱做出出格的事情。

忽然一道身影抓住了刘承羽的视线，他的眼睛慢慢睁大，表情愈来愈震惊。

言离在他身后出来，把他当成了陌生人绕过就走。

“……我好像看到陆初了……”刘承羽喃喃道。

言离一震，猛地转头，目光凶狠的盯住刘承羽：“闭嘴！你还有脸提陆初？”

以往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玩时，言离最儒雅，刘承羽最懂事，就算有争执，两个人也各有退让，万不会拌嘴吵架。

可现在，言离竟有捏拳头要打人的势态。

刘承羽讪讪的看了言离一眼，不再说话了，可是眼神还是往他刚才似乎看到陆初的方向看去。

然而人海茫茫，他没再看见那个似曾相识却是已死之人的人影。

进贡院之前陆初和施瑢越好了在街边等候，这会一出来陆初就往街边去，还没走到她就愣住了。

马车旁，韩玥纤薄的身躯罩在宽大的狐裘披风下，双手拢在身前，身姿比松柏还要挺直，在跟旁边一个官员打扮的人说话，面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姨娘……她怎么来了？

她是来等我的？

陆初的脚顿在那里不敢往前走，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她现在又累又倦，就算是一场梦，她在旁边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韩玥和那人对行了一个礼，那个官员模样的人接到一个刚出贡院的考生走了。

然后，陆初看到韩玥的视线往贡院方向看过来，接着，韩玥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