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宫一层楼外异常的喧闹,银无胥揉着蹙成一团的眉心,当下抱起南胡就欲离开。楼下凑巧经过的大茶壶见银无胥离座了,搓着掌心便往楼上赶。
“银公子!哎,慢着慢着。”
银无胥听到有人唤,停下了脚步:“可是有事?”
“公子啊,你现在出去恐怕是难脱身出去哟。”说完,下巴微微上扬指示外面嘈杂的情况。
“无妨。”虽说在大庭广众下施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是他的作风。但人多眼杂,拥挤的人群也能分散开他人的注意力,自己突然原地消失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骚乱。
大茶壶甩下肩头的抹布,揽走桌上的银子后,抹着残留的水渍,低头道:“公子是有段时日没来这儿了,才不晓得外面的那些事吧。”
银无胥点点头,不置可否,自己是懒得下山罢了。看着大茶壶边抹边絮絮叨叨的模样,银无胥估摸着暂时也离开不了了,索性坐下听他说完再做打算。
原来这是这街上近日时常发生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了。街上那些稚嫩却霸道非常的声音,是附近王府里新入住的公子们。权贵人家的孩子,大致可以分来两种,不是淡然漠视的,就是乖张暴戾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到底是眼高于顶,对其他孩子总爱作弄了些。
“早些时候,还有人去劝劝,但后来也都不敢劝了。”
银无胥看着大茶壶手上的动作,收拾酒壶和抹擦水迹一气呵成,毫无拖沓。
“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敢轻易去招惹权贵啊,一个不妥,家中的老小没了米粮吃不说,可能连性命都不保。”大茶壶将空了的酒壶一一放入身上披挂的屉盒里,微微叹息。
银无胥依旧未搭话,很多事情和道理,即便是不明说,彼此的心中未必不明晰。说白了就是,面对现实,大家虽无可奈何却也只能作壁上观。
收拾末了,大茶壶又用干燥的布巾抹了一圈酒桌。接着绕过银无胥,径直往他身后大开的牖页走去,微微倾前探头看了一眼外头的状况,然后吸了吸被风拂过几下的鼻子,咕哝:“这几个小子今天又整了什么花样,怪臭的......”
刚又想到了什么,一回头瞧见银无胥已经信步走到了底下一层,便冲银无胥那端高声道:“银公子,慢走啊,下回还给你留着酒啊.......”
最后那句“常来啊”还止于喉咙没来得及跳出,就被银无胥身边扭捏站着的妈妈听到了。
“王八羔子!到底是你的酒还是我的酒!”
被妈妈唬了一声,吓得他讪讪一笑,尴尬摸了摸脑袋,随即一溜烟转进二层的拐角处忙活去了。
妈妈先前板着的脸在转向银无胥的时候,立马换上了殷勤笑容:“银公子,让你见笑了”,妈妈不舍地轻轻抚着银无胥的白皙手背,仿佛在抚摸绝世珍宝,“你说你现在赶着出去作甚么,外面堵得很呢。留下来陪陪姑娘们也是好的,她们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呢。”
“酒很好喝。”银无胥答非所问,分明是没把妈妈的话听进去,只顾观望着外面的境况,好掐准时间离去。
“那是那是,那可是水烟姑娘在姓刘的官老爷那抠玩意儿那特意给你讨来的呢。”言下之意不外乎,希望银无胥常来,也希望银无胥能待自己的宝贝女儿水烟好一些,妈妈见不得水烟在自己面前簌簌落泪的样子,她心疼。
虽说这是烟花之地,但也不乏世间的情,有爱情,自然也会有亲情。外面的世界市侩得很,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送来给各种男人寻欢作乐,就为了那几个子儿,却没料想到自己的女儿在这里找寻到了望云之情。银无胥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是感叹这世间讽刺还是别有所想。
三层的凝珠阁这时传来了几声惊呼,不断有锦绣衾和酒壶落下一层地面,巨大的破碎声和客人的叫骂声把妈妈吸引了去,也顾不上自己手里握着的“珍宝”,对银无胥说了“公子常来”就匆匆带人上楼去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