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无胥的手得到了解放,便往门槛外踏,腿还未落地,就被门口的一群人挤回了原地。挤回原地倒也还好,关键是不知谁还猛地给他加了一脚,这下银无胥是真的恼了。
无心端着纯良淡然的面孔,登时清秀的俊脸垮了下来。这一脚放在别人的身上,也许就是骂骂咧咧便结束了,而银无胥的洁癖似乎是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容不得自己身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污渍。
“啧。”银无胥嫌弃地啐道。
“让开让开!”
“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吗?”
“再看下一个就是装你们!”
外头正对着春夜宫门口响起了孩童骄纵的声音,他们从街的那头走到了这头,惹得周遭围堵的人群散的散,跑的跑,都生怕那几个公子一个不顺心,把自己给坑害进去了。银无胥任由身边的人推推搡搡,虽然太阳穴不停地突突跳着,忍耐到了极点,但他还是感谢那些顽童,好让他早些时候回去沐浴更衣,摆脱靴上纹路清晰的黑色印记。
银无胥紧紧环抱住南胡往门外左侧走去,经过把几个顽童的时候,虽然漫不经心但还是看到了他们手中拖拉的小型棺木。说是棺木也难全其意,毕竟只是一个棺木样式的深褐色木头箱子,上含盖板,前有拉绳。
“额......”棺木里头发出了隐忍痛苦的声音。
银无胥本已远离了那棺木几步,伴随着这声痛苦的低低哼声,他嗅到了极其难闻的味道——似腐肉的恶臭。翕动了几下鼻翼,回头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让人恶心的味道。
周遭灯火通明,黄绿红交织的斑斓光亮下,他看到了盖板下露出的一张小脸。一瞬间,银无胥觉得自己的双耳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只听到了心脏的扑通声直蹿到了自己的耳膜。
刹那,他哑言错愕了。
那是和他记忆里那张模模糊糊的脸庞相似的小脸。
当他反应过来,想再次确认一番的时候,一个顽童重重地踢了一脚棺木身,随即用手狠狠地把盖板合得丝缝不留,还扑起了棺身上下的带着湿臭泥土味道的粉尘。
“二哥,干得好!”
得到三弟的认同夸赞,苏以耀头一昂,甩得额上系的红缎带随风飞得高扬。
“要我说,下次还是得找阿爹要几些缎带。”大哥苏以光提议道。
“每人系一个还不够吗?”三弟苏以门摸了摸额上的缎带,不解地问。
“笨!大哥是说系牢了这棺材,省的里头的死人冒出来”,苏以耀又踢了一脚棺身,似是不解气的,转身不知从哪找出来的一半壶酒,劈头就往棺木身上倒,“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模样!”
大哥思索了片刻,右掌握拳敲了敲摊开的左掌,眼睛微眯斜斜看了一眼三弟:“哎,妹妹不是有很多缎带吗?”
二弟一听,对着大哥嘿嘿一笑,接着揽过三弟的肩头:“学学你大哥,机灵点。回去后你去苏以楣那房抽些她的宝贝缎带出来呗。”
顽童们的嬉闹声越飘越远,待银无胥意识到自己还站在街上,忙不迭想去追那棺木的时候,已不见那些孩童的踪迹了。看着周围错身的一切影影绰绰,也没了兴致再在城里逛了,便走至一个人烟稀少的里弄深处,念了个手诀就消失了,只留下原地肃萧的风尘打了几个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