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无胥虽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嘴角不受控噙起的一抹弧度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王啊,您也知道我没爹养没娘疼的......”所以您说什么我自然就信什么。
小妖兽突然丧气,慢慢地将自己的麻布袋挪到了前胸,毛发浓密的头垂得低低的,眼角居然有了泛泪花的趋势。
银无胥一手叉腰,一手遮目:“知道了知道了,是我的不好。快把你眼泪收收,假的很呐初九!”
虽说小妖兽初九确实是无爹娘养护,甚至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那是多年以前的正月初九那日,银无胥刚从天帝的诞辰上回来,走至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用芭蕉叶包裹着的团子,突兀地挡在上山必经的青石阶上。银无胥本是一个好奇心甚缺的人,可偏偏那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鬼使神差地竟将那芭蕉团子掀了开。
这一掀可没把他后悔得想直奔天庭找那天帝,想无理头的扯着他的衿口问他,为何偏偏在这日诞生,为何偏偏在这日大办宴席!
那蕉叶团子里的正是小妖兽初九,那方他出生未多时,身上还残留着斑斑胎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包裹着它。银无胥被那气味醺着了胃,当下一股脑儿地把那夜所进食的酒水佳肴都吐了出去,正好交代在了初九的身上,把它小小的身子覆盖了个满当。
血腥味夹杂着呕吐物的恶臭,想必定是会招来山里的生禽猛兽,即使生禽猛兽不来,也难免不会有低级的妖物靠近,毕竟妖物界都流传着吃婴孩可大补妖力的说法。醉得不清醒的银无胥,一味的认为是自己的过错,连同小妖物被抛弃都是他的错,以至于他捂着自己的良心把那小东西带回了山顶的破庙里。
“唉,我当时怎的就脑子糊了把你带回来了呢。”此后,银无胥面对初九时,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甚是无奈又无语。
把它带回来后,它便黏上了自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甚至死皮赖脸的要求银无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不然总被叫做“过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被小妖兽成日缠着要求取名字,银无胥耳朵快被磨出茧了,索性将那天帝的生辰日给了它做名字,也算是有一个纪念意义。
银无胥不是一个能被捆住步子的主,三番几次想要摆脱那小妖兽的牵制,便也数次去打探了它生父母的消息,然而都是无果。乃至到如今,小妖兽初九是何种妖物与何种妖物的结合尚且未知,兴许也可能是人与妖相恋诞下的结晶。
毕竟这小妖兽的长相属实怪异得很,那毛茸茸的大耳朵像是阔耳狐所生,然而脸目却分分明明的是狮虎一般,更诡异的是它的身躯和棕熊无二。
倏地,初九瘫坐在温泉石上,肥胖的小熊掌结结实实地按在温热的石上,撒泼似地嚷嚷道:“我不管,你就是要带我去。”许是觉着这样还不够,便学起了人类孩童撒泼的模样,躺倒在地上来回滚动,边滚边赌气道:“每一年的鉴灵大会,你都自个偷着去。这山里所有精怪都去了,就我一个人守着山,我不依我不依!”
好家伙!撒起泼来连尊称都不要了。银无胥的太阳穴再次突突地跳动了起来,如画的眉紧皱横竖,恶狠狠地说道:“你连人形都还没修炼出来,你去那作甚么?”
说罢,凑到初九的身前矮下身形,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右掌拇指和食指相扣,朝它不停晃动的肉臀上虚弹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肥胖的黑影自地面这头飞到了另一头。
初九冷不丁地遭银无胥弹指一击,后背着地,欲开口诉苦,就被银无胥接下来的话噎住了,不敢再吭声。
银无胥见初九飞了出去,便双手摁住膝盖向上一起,字字句句地清晰说道:“你当鉴灵大会是作甚的?”施法将自己先前卸下扔在小径上的脏衣物和靴子捆做一团,自问自答地解释:“那都是厮杀的斗场,鉴的那都是灵力修为相当的妖物,好选出每一年的灵师以护佑四方。”
这方银无胥没了下文,那头的初九却是不敢吱言。
银无胥伤神般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且炼出人形,我那时一定带你去,决不食言。”
初九见他有了承诺,便欢喜了几分,揣着一身厚重的赘肉弓着腰小跑回了银无胥的身边,对他抬头咧嘴笑道:“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