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洗个手。”

趁着等上菜的时间, 柳知遥和桌上长辈打了个招呼, 就推开包间门走了出去。这时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 柳知遥就知道了季绪正在三楼的隔层等着她。

门外迎面走来推着餐车行色匆忙的服务员，也有好些穿得红火的年幼孩童嬉闹呼啸着跑过, 多少看得清的看不清的人影就在眼前幢幢穿动，往来如织。

柳知遥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尽头，看到季绪的那一瞬间眸底泛起笑意和粼光。

“怎么穿这么少。”她靠着楼梯扶手在人来人往中站住, 往下俯看着站在隔层的人。

季绪其实自第一眼看到柳知遥就有些怦然不可自抑, 但人已经走到眼前了，她又只好强装出若无其事，面色如常地回话：“觉得不冷, 就这么穿了。”

“挺好看的。”柳知遥仍旧是站在上半层的扶手边朝她笑, 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于是季绪只好伸出手去请：“快下来吧, 我们去二楼大堂转转。”

她家亲戚朋友多, 三楼里难免要碰上那么几个熟稔的, 怕是要打搅两人。柳知遥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见到季绪伸出手后便也下了台阶，朝她挨了过去。

季绪看着柳知遥从高台阶上下来, 原本以为她会牵自己伸着的手, 却没想到对方却是拨开了她伸着的胳膊, 径直地、忽然地轻轻抱住了她。

说是抱未免有些牵强, 其实多半只算揽了一下, 轻且迅速到转瞬即逝。

而再次拉开距离后, 季绪就看见柳知遥在身侧朝她轻轻笑：“你换我带给你的那种洗发水了。”

语气很笃定,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季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答：“嗯，刚洗的。”

就这样一问一答，好像就完美地带过了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少见拥抱。

季绪走下台阶，虽然面上不再对柳知遥这轻飘飘的一抱留有想法，但心下却其实早就漫开了思绪：柳知遥是不是想她了？还是柳知遥今天太开心了？这算是个她很想我的拥抱，还是算一个普通的除夕快乐拥抱？

就这样想了半天，或许是时间越发过去了，季绪最终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到底算不算一个拥抱？

正想到这儿，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养着海鲜的水箱边，里头并不像是水产市场里那样混乱不堪，反而斑斓五彩布了景，甚至有些更像是水族馆，相当好看。

因为方才走廊里人多，柳知遥便一直牵着季绪的手，到了此刻人少了下来，她也还是没放开，而是一边牵着季绪，一边指着水缸里的龙虾：“快看，它还挺大的。”

语气有些天真，倒不像是平日里清清淡淡的柳知遥，反而更像是个小孩。

季绪被这个想法逗笑，也跟着凑上前去，两人几乎是肩并肩脸贴着水缸壁，看那只潜伏在水底的龙虾吐泡泡，触须飘来飘去。

就这样莫名其妙又心满意足地彼此靠着看了好半天，季绪就难免再度觉得有些飘飘然。

其实从昨天决定送礼物开始，季绪就常常陷入这种间歇性的飘忽不定中。她倒也仔细想过——这样的感觉应该是早有苗头，只因为平日里在学校总是绷着，眼下到了假期里，心情上放松了之后才更加明显。

更何况这个假期又稍稍有别于上一个暑假——这一次季绪对自己甚至是柳知遥的心意都早已更加了解，因此她便总是要忍不住遐思：想到不久的毕业，又追溯着想到更久、很久以后。

她会设想在柳知遥身边的所有日子，又开始编造一切可能性。就是这些杂乱无章却如梦似幻的想法，占据了她睡前的大部分时间。而这些近乎冒犯的胡思乱想，都是她平时上学的日子里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不敢去想的。

只有在见不到柳知遥的假期，这样的想法才悄然混入了想念，一点点弥漫上心间。

的确很幼稚冲动，却也足够让人心下怦然。

……

盯着龙虾也够久了，柳知遥却还是不想动。

她站的地方可巧，恰好能从水缸光滑的玻璃壁上看见季绪倒映出来的脸。

能看见季绪因为出神而轻轻颤抖的纤长睫毛，能看见她白皙的漂亮鼻尖，也能看见她轻轻咬着殷红下唇的细幼牙齿。

其实才几天不见，但柳知遥还是觉得太久太长，以至于她甫一在楼梯隔层上看见季绪时，就根本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这样爱和人肢体接触的毛病，分明她从前是没有的。可若一定要说的话，这样的习惯如今也不算是十分明显——毕竟她时时刻刻想要去靠近的，也根本就只有季绪这么一个人而已。

而此刻这个人就在她身边，一张稚气却仍不掩风情的脸就近在身侧，两人说着是在看龙虾，但真正在看的人，好像也只有季绪而已。

柳知遥就这样悄悄看着季绪的脸，无声无息又轻松愉悦地看了好半天。

看到最后，她忽然发觉季绪抿了抿唇，像是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她始终盯着对方的脸，其实这样的小细节就一定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