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冉:“……”
叶秋又用手点了点秦冉的眉心,手指对着他,轻轻地道:“有灰,你看。”
秦冉咬着舌尖,想打人。
没听到秦冉回答,叶秋又想用手去点他,被秦冉躲过了。
叶秋紧紧咬着唇,半晌才松开,道:“有灰,真的。”
叶秋刚刚刨了土,两只手都不干净。他那双划过破布的左手,因为点了秦冉的额头,指腹上出现了一个嫩白的印迹,特别明显,明显到秦冉想忽视都不行。
秦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用手擦了擦,道:“好好好,谢谢小叶秋,你看我现在,擦好了,干净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中年男子指路的方向走了一段,猛然间,他回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太安静了,周围的商铺都静悄悄,无声无息在那里,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秦冉敲了一家店铺的门,没人应,贴近窗口往里探,视线之内一片黑暗。
他们站在偌大的街上,前后都是笔直畅通的道路,却没有一条是他们来时的路。被风吹下的落叶扫过秦冉的发尖,泛起空寂的冷。
秦冉回望空荡荡的路口,便知,这是中计了。
不知何时,从街口飘过来一阵蓝色的烟雾,那雾的颜色开始极浅,等到了两人面前颜色如墨,伸手能够感受到浓稠的触感。
周围的建筑开始模糊,秦冉视线之内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一息一动间似乎连五感也减弱了。他动了动手指,发现一直握着他手的叶秋不在了。
秦冉唤了一声:“叶秋。”
“嗯。”
那一声回答传到秦冉耳朵里很微弱,秦冉试探的朝声源处走了几步,恍惚间他踢到了什么,愣了半晌,他的手指被人勾住了。秦冉看不清是谁,第一反应是甩开手往后退。指尖突然触到了几颗细小的硬物,是沙粒。勾住他手的人,就是叶秋。
如果秦冉还不知道叶秋已经清醒了过来,那他便是傻子了,为保万一,他问道:“你酒醒了吗?”
……
没有人应。
秦冉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那雾仍然没有散去的架势,决定四处走走,寻找雾气薄弱的突破口。
这雾大概是水做的,漂在空中感受不到,一旦身在其中行走,雾气会迅速聚集在身上,又沉又冷,秦冉很快就走不动了。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半是雾气结成的水,一半是散发出来的冷汗。
这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
一个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别看,往前走。”
秦冉伸手去探那只手,穿过黏雾,直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只手没有实体。
秦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道:“去哪里?”
“往前走……”那人重复了一句,“走”的尾音颤悠悠在秦冉耳边打转,便再没声息了。
那只盖住他眼睛的手却始终都在。
在这样浓重的雾气中,本来也看不见,秦冉自己就是一只睁眼瞎在瞎转,叶秋又没了踪影,这时能有人指路其实是最好的途径。
他眨眨眼,捷毛不经意间扫过那人的掌心。那只手好像被火燎过一般缩了回去,再轻轻地压上来。
如果说“看”的世界是“实”,那么闭眼感知的世界就是“虚”。“实”的世界里有光,闭了眼仍然能感觉暖洋洋的温度,但秦冉不是。
他的“虚”界是真正的死寂,没有温度、声音,胸中升起的空虚带着他往下沉,还没沉到底,双腿又开始轻飘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冉在这“虚”里看见了一盏灯。
一灯如豆。
分明无风,那一星火苗却颤巍巍地仿佛随时湮没。周围全是混沌,只有那一处亮如白昼。
灯旁有一人影,上半身隐在黑暗里,下半身却没有了。
秦冉朝着那盏灯走去,每走一步,身前都会亮起一团光照亮前路,身后的光便会熄灭,像一条不归路。
路好像没有尽头,灯还是那盏灯,明明灭灭在前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听到黑暗中传来很多声音,有秦月白、李琳琅、连云道人、廉贞真君,更多的是一些陌生的嘈杂的人声,充斥着他的耳膜。每当他想停下来驻足的时候,那只温热干燥的手就会伸过来遮住他的视线,让他不要看、不要听,继续往前走。
他走了很久才骤然意识到,说话的人声里没有叶秋。
为什么没有叶秋的声音?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