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尧的调令下来了, 让他去西北边陲凉州下属的夏芒县去做县令。</p>
凉州下属的夏芒县毗邻突厥，和大草原接壤，马贼肆掠，每次突厥来犯，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个村落, 这个县的县令很少有做完一任任期的, 要不就是使劲浑身解数，任期未完就调离，要不就是死在任上。</p>
这个调令, 齐雍帝的用心不可谓不毒，若顾祈尧是老五的人，在凉州下属的夏芒县, 虽然是在李沧澜手下, 但又不在凉州，被排出在李沧澜之外，提供不了多少老五需要的信息, 若是他忍受不了边陲之苦, 让老五将他调离，正好可以让老三认清楚这人的真面目。</p>
且如今西北战局不稳，若是双方交战之时, 死个把县令，那也是情理之中。</p>
顾惊泓去过西北, 自然知道这夏芒在哪里, 心中将齐雍帝的祖宗十八代挨个儿问候了一遍。</p>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受这个鸟罪, 辞官！！！</p>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是要由顾祈尧自己来决定，他不能替他决定。</p>
“夏芒，你想去吗？”</p>
顾祈尧将那调令无意识在手上翻腾，道：“自然要去……陛下如今要针对我，若是新科辞官定会被他拿住大做文章，到时候陛下自己不动手，自有下面看陛下眼色行事的人料理我，恐怕家人会受牵连。”看到顾惊泓担忧的眼神，他抓住顾惊泓的手，捏了捏，又道，“兼济天下，不单单只是在京城可以做到，去边陲没准儿更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事呢！”</p>
以前他要做什么，顾祈尧总会支持他，眼下顾祈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虽然心中担忧，但也只能支持，因此道：“我将京城的事情处理处理，到时候带着绵绵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去，爹年纪大了，边境苦寒，就让他带着珊儿在京城帮我们守着生意……”</p>
除了身世凄惨，顾祈尧因为头脑灵活，做什么事向来都是一帆风顺地，他这样的少年天才，自然做过平步青云，兼济天下的美梦，只是这甫一入仕，竟然是这般光景，说心中一点也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看着才很平静。</p>
眼下听着顾惊泓二话不说，愿意放下一切跟着他去那苦寒之地，心里突然一暖，心中的坚冰裂开了一丝缝隙，露出从不轻易示人的软弱来，他将顾惊泓拉过来，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小腹上。</p>
多年夫夫，顾惊泓自然明白他心中的难过，但眼下一切安慰都是徒劳的，他便用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p>
良久，顾祈尧才放开了他，此刻他面上已经是一片平静了，他道：“边境苦寒，小孩子娇贵，如何能受得了，他自然是不能去的。眼下绵绵还小，爹一人又要照顾生意，还要照顾他，哪能照顾得过来，你还是留在京城吧，况且你将太学周围的地买了，眼下那生意正在关键期，若是你走了，那生意出了问题，我们家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到时候就靠我做县令的那点钱，如何能养活一大家子人？”</p>
“可是……”</p>
顾祈尧道：“没什么可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一个人去那边也能行，若是你实在思念我，等我这一年半载在那边打点停当了，你再带着绵绵过来看我，你觉得如何。”</p>
顾惊泓打了他一下，道：“谁思念你了？！”</p>
顾祈尧听他如此说，便知道他同意了。</p>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打点东西，然后去户部领相关的文书。顾祈尧虽然说不需要顾惊泓陪着，但眼下快走了，他还是想和顾惊泓在一起多待些日子，但顾惊泓每日忙的看不见人，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更是倒头就睡，顾祈尧每次想同他多说会儿话，看到他疲惫的脸，都有些不忍心再打扰他。</p>
顾祈尧走之前，顾爹便从清河赶了回来，回家之后，听说了顾祈尧的遭遇，虽然心疼他，但天家威严，他一介小老百姓，也无可奈何。只能多给顾祈尧塞银子，让他去那边能打点打点关系，早日调回来。</p>
顾祈尧虽然面上一派轻松借了银子，还安慰了顾爹几句，但他心中明白，将他调去边陲的事是陛下的主意，要他从边陲回来，要么皇帝驾崩，李沧澜登基，要么皇帝突然良心发现。这样一想，还是前者的可操作性更强一点。</p>
转眼间就到了顾祈尧要走的时候了，这日正巧太学那块地要动工修缮房屋，古人对于破土动工非常讲究，要提前拜祭鲁班大师，误了时辰也不行，因此顾惊泓只来的及送顾祈尧到门口，就和青宁匆匆去了太学。</p>
这日杜恙和郁欢都在，看到顾惊泓匆匆离开的背影，杜恙摇摇头，道：“这小子，太没心没肺了。”自家夫君这一走便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他倒是一点离愁别绪也没有。</p>
顾祈尧虽然心中有些委屈，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护着自家夫郎的，淡淡道：“他是怕我看到他难过，心中牵挂。”</p>
杜恙：“……”这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p>
郁欢推了推他，不满道：“泓哥哥是有情还似无情，你是无情还似多情，四处乱勾搭！！！”</p>
杜恙真的三脸懵逼，他不就顺嘴说了顾惊泓一句，怎么全都集火到他身上了？！！！</p>
这两人互相斗嘴倒是冲淡了许多顾祈尧心中的郁结，众人将顾祈尧送到了十里长亭，顾祈尧便道：“千里终须一别，大家都回去吧。”又对杜恙道，“泓儿的性子好强，我不在京城，你多照顾他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