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尧道：“殿下如今潜龙在渊, 日后定会一飞冲天，我等凡人，自不敢与真龙比肩。”三言两语之间，竟是拒绝之意。</p>

李沧澜听了他的话，虽然面上依旧挂着一丝笑容, 但他摸了摸眉毛, 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p>

自从孝慧皇后逝世之后，殿下的性子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看到李沧澜的动作, 杨赫不禁为顾祈尧捏了一把汗，他站在李沧澜身后，冲着顾祈尧挤眉弄眼地使眼色。</p>

顾祈尧面色平静, 仿佛根本没有瞧见, 他对李沧澜道：“我且问殿下，日后是要做万人之上的天子，还是称霸一方权倾天下的王爷？”</p>

李沧澜笑容浅的都要看不清了, 他道：“相识这么久, 我以为顾先生能明白本督的心意。”</p>

顾祈尧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李沧澜的眼睛，道：“我明不明白不重要，但殿下心中可要明白啊！这番话不是我问殿下, 是我替殿下问殿下自己！”</p>

本来顾祈尧拒绝了李沧澜结拜的要求，李沧澜心中已然十分不快, 如今他又明知故问, 李沧澜心中又不耐烦又生气, 但眼下他身边缺一个经天纬地的谋臣，顾祈尧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因此他不得不按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我乃皇后所生，陛下嫡子，按照礼法皇位本就属于我！”</p>

他话音刚落，顾祈尧喝道：“好！”</p>

他目光如炬看着顾祈尧，道：“殿下乃是天子，天下谁人能与殿下称兄道弟？！我等只能是追随殿下的臣，而不能成为殿下的手足。”</p>

顾祈尧说完，李沧澜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怅惘，顾祈尧的意思他懂了，夺嫡这条长路，他注定要一个人走，其他人只能追随他，而不能与他并肩。</p>

天子不能有兄弟手足，有的，只是俯首的臣。</p>

李沧澜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觉，从他生出夺嫡的念头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下定决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坐上皇位，为了这个愿望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利用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李沧澜又恢复了方才那种礼贤下士的风采，他道：“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倒是本督……感情用事了。”</p>

顾祈尧见他这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心中也是一阵纳罕，心中暗想，这李沧澜的夺嫡之心只怕比李沧牧更加迫切，他甚至能为了夺嫡，改变自己的一直以来的性格，心智之坚定，让人叹服。</p>

他同时也明白，李沧澜和他两年前见到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这样的变化，对一个想夺嫡的皇子来说，自然是好的变化，但仅仅站在人的层面上去思考，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屠龙勇士终成恶龙。</p>

既然顾祈尧被发配到了他的地盘上，李沧澜自然不能让他去夏芒县受罪，因此他极力挽留他，要他留在凉州，留在他的身边。</p>

顾祈尧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已经拒绝了李沧澜两次，为怕李沧澜感到不快，便解释道：“陛下将下官送来这凉州的用意，都督可曾认真想过？”</p>

李沧澜闻言，皱眉道：“什么用意。”</p>

顾祈尧道：“都督在京城就住在我府里，陛下心中清楚，他既然夺了我的状元，将我不远万里送到都督身边，其中用意，殿下还不明白吗？”</p>

李沧澜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将他派到此处，是为了试探我？”</p>

也对，如今他手握重兵，借着与突厥之间的战事，盘踞金凉，他那好父皇自然放心不下，此番将顾祈尧派来，就是为了试探他是否有招揽人才夺嫡之心，若是他将顾祈尧留在凉州，只怕消息传回京城，必然会引起朝廷的猜忌。想到此，他不禁在心中自嘲，他那好父皇，他行事就算一步也不行差踏错，也难免训斥，若是真被他知道他有夺嫡的心思，只怕要比老七的下场还惨。</p>

李沧澜说完，顾祈尧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老神在在道：“圣心难测，为了避嫌我还是去夏芒上任吧，只怕我这一路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尾巴呢。”</p>

李沧澜明白他说的是‘天机’，会意一笑道：“狗惯会媚上的，主子指哪他们便打哪，否则怎么讨骨头呢！”</p>

顾祈尧这样一说，李沧澜便也没有执意留下顾祈尧，只说顾祈尧日后若是遇到困难，都可以来向他求助。</p>

顾祈尧谢过他，在凉州军的军营里住了一日，便带着顾惊泓去了夏芒县赴任。</p>

车上，顾惊泓问他道：“昨天我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要骗李沧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