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二封信（下）</p>
见陛下晕倒, 信王和瑞王争先恐后和王大监一起扶着齐雍帝到了内殿。</p>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陛下被送进了御书房后面的卧房，太医命内阁重臣在外间等候，信王和七皇子瑞王身为皇子，自然要留在陛下身边, 等太医诊断后, 瑞王迫不及待问道：“杨太医，父皇此刻如何了。”</p>
太医揖了揖，道：“瑞王殿下, 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劳神过度，夜里少眠, 吃几剂安神散也便无碍了。”</p>
瑞王一副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的样子，恳切道：“那本王便放心了，还请杨太医为父皇好好调养调养。”</p>
二人说话间, 齐雍帝醒了过来, 只是脸色蜡黄，看着有些虚弱，太医让人熬了药上来, 由瑞王亲自侍奉陛下喝下药。</p>
吃药之后，太医让齐雍帝静养, 因此齐雍帝便打发瑞王和信王各自回去了。</p>
俩便宜儿子走了, 齐雍帝便挣扎着坐了起来, 王大监眼圈还有些红，对陛下道：“陛下，方才吃了药，太医说让陛下多睡睡养养神。”</p>
齐雍帝刻薄道：“过不了几个月，朕便要长眠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睡。”</p>
王大监眼圈更红了，他怕陛下觉得晦气，便低下头，尽量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佯做平静道：“陛下千万别这样，不要在意一个番邦秃驴的话，整个□□都是陛下的，难道天下之大还找不到一个能治好病的神医吗？”</p>
齐雍帝道：“医者能治好病，但医不好命，也许朕的寿数确实到了……”齐雍帝往床围上靠了靠，显得有些倦怠，帝王是不能倦怠的，也只有在这个从小一直陪着他的宦官面前，威严的齐雍帝才能有一丝的懈怠，他道，“近来朕常常梦见那些过去的人，朕的哥哥们，老六，老五……以前朕的母妃说过，人之将死便会梦到那些已经不在阳间的人，大约朕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只是这大好江山，朕却不知道要交给谁来守护……”</p>
王大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马上便又忍住了，道：“陛下千万别这样说……”</p>
齐雍帝道：“得了，朕还没死呢，别哭了……你去外间守着，朕想一个人静静。”</p>
王大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躬着身子小跑去了外间。</p>
眼下，是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了……</p>
信王和瑞王是异母兄弟，在皇家，异母兄弟通常就等于仇敌，从齐雍帝寝宫出来，二人皮笑肉不笑寒暄两句，便各自散了。</p>
信王走了之后，瑞王身边的小黄门道：“殿下，陛下身子如何了？”</p>
“太医说父皇只是思虑过甚，并无大碍。”他脸上的表情证明他对太医的话显然有些不能相信，又道：“近来我去找父皇，总能闻到御书房里若有似无的药味……”</p>
那小黄门道：“陛下瞧着精神还好，说不定只是太医为陛下开的补药……”</p>
瑞王面无表情点点头，喃喃道：“也许是我多虑了……”但他素来谨慎，转头又吩咐道：“想办法弄到父皇今日用的药的药渣，找个可靠的郎中验一验……”</p>
“是，殿下。”</p>
见瑞王还是疑云满面，小黄门为了宽他的心，便道：“恭喜殿下，奴婢听闻今早大朝会陛下停了信王的职，若是陛下从兵部选人，那金凉军便归了殿下囊中，恭喜殿下。”</p>
瑞王脸上讽刺一笑道：“说你蠢，你还真不让本王失望……陛下虽然表面上停了信王的职，但是他将暂管金凉军的职责交给了信王的亲信，这和交给信王有什么分别……”说着，他脸上的讽刺消失了，变成了一抹冷笑，道，“这个节骨眼上，他停了信王的职……哼……”信王并未再说下去，若是陛下真的隐瞒了他的身体状况，这个节骨眼上叫李沧澜回来，那便十分耐人寻味了……</p>
瑞王眼神凛冽，道：“许久没见母妃了，本王去玲珑宫看看他，你不必跟着，今日务必要办好本王交代你的事。”</p>
小黄门领命而去。</p>
大朝会之后，信王去信王府换了常服，带上两个亲卫便出门了，路过一家书坊，被书坊门外一张两丈宽的桌子吸引了过去，那桌子上方悬挂着一面旗，上面写着《洛都杂记》五月刊，今日到货，桌子上方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布袋，上面写着十文一本，莫扰自取。</p>
信王拿起那书随意翻看了两页，那书的首页便是一篇酒肆的广告，那酒肆名叫阳关酒肆，在西坊胡人聚居地。</p>
信王对自己的两个亲卫，道：“想不想去这个地方尝尝，许久没喝胡酒，倒是有些想念。”</p>
旁边的亲卫道：“可不是，中原酒太过绵柔，不够味，还是胡人的酒够辣够香。”</p>
信王笑道：“那便一起去尝尝。”</p>
另一个亲卫道：“爷，今天不是去赫哥的镖局？只怕这会子赫哥已经等着了。”</p>
信王道：“那你去找他，带他来这个酒肆，今天让他请我们喝酒。”</p>
那亲卫还要说什么，另一个便挤眉弄眼，道：“少废话了，爷让你去你就去！”</p>
那人双手抱拳行礼之后，领命而去。</p>
信王这一路，简直就像是《洛都杂记》旅游景点打卡，他将书里推荐的所有店都买了一遍，这才慢悠悠地到了那阳光酒肆。</p>
进去的时候，杨赫已经到了，他和那个亲卫已经喝了一壶酒，看到信王笑道：“爷，这里的马奶酒真的不错，够劲道，快来尝尝！”</p>
他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一声，“爷真是好舌头，我这酒是从大宛千里运到洛都的，全洛都只此一家。”那声音热辣柔媚，信王侧眼便看到一个穿着胡服的女子倚在楼梯上。</p>
信王微微一笑，道：“那我倒要尝尝。”</p>
那女子舔舔嘴唇，道：“能被您这般神仙似的人儿喝一口，也是这酒的福分。”说着，她风情万种地朝着信王递了一个秋波。</p>
不解风情的信王仿佛瞎了一般，无知无觉地走到杨赫身边，坐下来，他刚坐下来，就感到有人再看他，低下头才发现杨赫高大的身躯背后藏着一个穿着水红色罗裙的小女孩，正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p>
杨赫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摸了摸鼻子，道：“爷，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女儿——云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