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五封信</p>
因为农桑祭天的事, 瑞王去京郊祭坛去了两天，等回洛都之后，又马不停蹄去宫里复命。</p>
齐雍帝听了他的汇报，也没多余的表示，便要他回去了。</p>
一直以来, 齐雍帝对瑞王还是很不错的, 亲自栽培不说，还实时勉励, 可最近……委实有点过于冷淡了。</p>
瑞王虽然在齐雍帝面前神态自若, 好似丝毫没有受影响，但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难道陛下真的要将储位传给信王吗？……这真是毫无征兆……可陛下的心思这些年又有谁猜得准呢？</p>
胡思乱想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御书房所在的南苑, 忽然听到一个很小很细的声音唤他，道：“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p>
瑞王转身一看, 认出叫他的人正是燕妃娘娘身边的宫婢芳茗, 他转身走到芳茗身边，芳茗低头冲他行了礼, 才道：“殿下, 燕妃娘娘做了藕粉桂花糕, 请您过去尝尝。”</p>
瑞王了然, 他母妃最讨厌下厨, 又怎么会特意做藕粉桂花糕给他, 定是有事找他, 上次他已经将杜恙给他的香囊送给了燕妃娘娘，八成是她有了香囊的线索。</p>
进了燕妃的回心殿，瑞王便道：“儿子给母妃请安。”</p>
燕妃娘娘从内间出来，亲自扶起他，道：“善儿，起来吧。”</p>
说着，她对两旁的宫婢们道：“本宫和瑞王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出去吧，有人来都挡了，今日本宫谁也不见。”</p>
说着，燕妃拉着瑞王进了内殿。</p>
还未坐下，瑞王便迫不及待问道：“母亲，可是上次带进宫里的香囊有线索了？”</p>
燕妃娘娘神色肃然，问道：“善儿，这香囊是谁给你的？”</p>
瑞王便将杜恙和香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燕妃娘娘，燕妃娘娘听到后，道：“杜家的血还没干了，这等背弃家族的小人，我儿怎么敢相信他！”</p>
瑞王道：“儿子不是相信他，儿子只是利用他……现下朝中局势不明朗，信王又已经入朝了，早前儿子以为在朝中多笼络大臣，得了声望，便会成为众望所归的储君，可现在才发现，决定立太子的人终究是父皇，父皇如今对儿子的态度，母妃你也看到了……若不早做打算，若是真的最后父皇传位给信王，届时我们母子二人恐怕……杜恙是个真小人，他传给儿子消息，不过是想要从儿子这里得到好处，这样有求于我们的人，用着也安心些。”</p>
燕妃娘娘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外家，前朝的事情终归帮不上你什么，只能靠你自己了。”</p>
瑞王道：“母亲这是哪里话，这些年，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刀山火海不也过来了吗？只要我们之间一条心，最后一定能成功。”</p>
燕妃娘娘看着英俊温柔的儿子，心中甚为宽慰，她像小时候那样拍着瑞王的背，道：“我知道，善儿你不会让为娘失望的。”</p>
瑞王侧身一转抱住母亲，将头枕在母亲的肩膀上，喃喃道：“儿子真的好累，这些年一刻也不敢放松，也就只有在母亲的面前才能有片刻的休息……”</p>
燕妃抚摸着瑞王的背，温柔道：“这种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过去了，只要我们守住最后。”</p>
守住最后……</p>
瑞王放开燕妃娘娘，问道：“母亲，今日着急唤儿子来，是不是有线索了。”</p>
燕妃娘娘拿出那个香囊，问道：“这个香囊真的是你父皇身边的？”</p>
瑞王殿下点点头，道：“我和杜恙眼下目标一致，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p>
燕妃娘娘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震惊。</p>
瑞王见状，赶忙问道：“母妃，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p>
燕妃娘娘脸上表情复杂，她嘴角挂着嘲讽轻蔑的笑容，眼神中却藏着失望悲伤，良久才道：“这应该是孝慧皇后的旧物……”</p>
“孝慧皇后！” 瑞王也惊了，“父皇不是非常不喜欢她，身为原配皇后，不仅没有为她修建陵墓，更是不准宫里人提起她的名字，怎么会……”</p>
燕妃娘娘道：“这香囊上绣着木芙蓉，孝慧皇后乃是蜀中之人，据传生前十分喜欢木芙蓉花，她生前住过的椒房殿的院子里还有木芙蓉花呢，当然光凭这些，都不足以说香囊是孝慧皇后的旧物，香囊的材质乃是蜀锦，绣法乃是蜀绣……我还让人去找那些以前伺候过孝慧皇后的宫人，宫女大多都殉葬了，不过我在柴薪司里找到一个伺候过孝慧皇后的老公公，他说，孝慧皇后曾经有一个小名，名叫芙蓉儿……所以我猜测，这应该是孝慧皇后的旧物没错了。”</p>
瑞王还是不能相信，道：“可是父皇明明在她生前那么厌弃她……”</p>
“厌弃？哼，未必……” 燕妃娘娘嘲弄道，“现在想来，有些事其实很明显，陛下对孝慧未必没有情……”</p>
“母亲，这是何意？”</p>
燕妃娘娘道：“傻儿子，你想想，正宫皇后是不是应该住在椒房殿，可自从孝慧皇后走了之后，陛下便命人封了椒房殿，后来的继后，可并未入主椒房殿。”</p>
“说陛下厌弃孝慧皇后，不如说孝慧皇后自己不愿意再见陛下……”</p>
“有时候，爱和恨本就不明朗，恨便是爱，爱便是恨，恨了这么多年，也想了这么多年，陛下如今死到临头，时常怀念的人，不也还是孝慧吗？”说着，燕妃娘娘将那木芙蓉香囊扔在桌子上。</p>
她的神色凝重，道：“儿子，你想想，陛下那么多儿子，眼下除了你和信王，有实权的皇子如今有几个……你的兄弟们他们大都被陛下封了王，赶去封地或者留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可信王，虽然陛下一直呵斥他，不喜欢他，可这些年，他的兵权陛下从未动摇过……如今陛下病入膏肓，将他召入了京城，按道理，现在应该是陛下为储君铺平道路的时候了，信王这等手握重兵的皇子，为朝政安宁计，如今就应该收了他的权，但陛下眼下却没有任何动摇信王的意思……”</p>
瑞王惊骇道：“莫不是，莫不是父皇真的想让信王继位。”</p>
燕妃娘娘看着儿子已经有些慌乱，道：“儿子！越是这时候，就越不能慌乱！就算陛下喜欢信王，但他心里肯定知道，你才是最适合继位的皇子，他是帝王，不会将自己的情爱凌驾于整个江山之上！！！”</p>
瑞王呜咽道：“可母亲，我真的是最适合继位的皇子吗？！”</p>
燕妃娘娘瞳孔放大，有些恶狠狠地盯着瑞王，道：“自然，陛下的皇子中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作天子！！！儿子，你要相信，你要相信！！！”</p>
看着母亲严厉的表情，瑞王渐渐放松下来，喃喃道：“对，母亲说的对，母亲说的对。”</p>
……</p>
等出宫的时候，瑞王已经恢复如常了。</p>
洛都的八月，暑气迟迟未退，夜晚睡觉都要大开窗户……可远在西域的突厥，正是一年中天高气爽，兵强马壮的好时节，这个时候，最适合……篡/位？</p>
显然，哥舒裴罗就是这般想的，这天清早，他披着拂晓的晨光，悄悄杀回了突厥王庭，将自己的同胞弟弟，如今的突厥可汗哥舒铁戈儿杀了个措手不及。</p>
昔日同胞兄弟，今日杀父仇敌，二者相见，分外眼红，兵刃相交间王庭内外已是尸山血海。</p>
突厥内乱的消息传入京城之时，已是五日之后了。上朝的时候，齐雍帝特特将此事在朝堂之上提出来，让众臣议论。</p>
兵部大臣都认为应该在此突厥内乱之时，趁机举兵进攻，若是能重创突厥，定然能保西境安宁。</p>
每次要举兵打仗，就属户部的人反对最为激烈，好似朝廷打仗要花的是他们家的钱似的，但今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兵部说要打仗，户部竟没有跳出来反对。</p>
只有钦天监的人以中秋将至，动兵血光恐不利国运为理由出来反对。</p>
只是钦天监在大家心里就是一帮神神道道的算命先生，要是搁在民间，那就是下九流，因此自然也没人将他们的意见放在心上，原本大家都以为打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陛下却迟迟没有表态，只是命令西境严密监视突厥动态，若有情况尽快上报朝廷。</p>
瑞王见诸位大臣不解圣意般面面相觑，悄悄看了看信王，之间他似乎对陛下的安排并无意外，面容平静站在群臣中。</p>
莫不是陛下已经向老三露了口风……</p>
瑞王心中发狠，只要一天没坐上龙椅，一切都还有变数……看来，是时候对信王动手了，眼下正有个好机会。</p>
下朝之后，安庆看到瑞王神色不虞，怕触霉头，赶忙夹起尾巴，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假装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牲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