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鬼头之变（上）</p>
皇上将顾惊泓带进宫里之后, 便将他丢给王庆, 不再管他了，王庆安排他去整理齐雍帝私库一年的东西, 顾惊泓为了早点离开皇宫，很快便整理好了。</p>
没想到, 陛下不仅没放他出宫，见他整理的快, 直接将他继位以来每年私库的账目都给他要他核对。</p>
听了王大监的话，顾惊泓：“……”苍了天了！三十多年的账目啊！！怎么整理, 况且皇上的私库虽然说名义上属于皇上，但也是太监们的油水缸, 若他查出点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叫天天不应的皇宫里，他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p>
他明白了，皇上真的以为他是李沧澜的姘头, 这是变着法的要他的小命啊！！！</p>
真是六月飞雪，人间惨剧啊！</p>
不过顾窦娥的冤情齐雍帝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在乎……他眼下正忙着重阳敬老祭祖的事呢！</p>
每年的重阳节，齐雍帝都要宴请皇室中辈分比较高的长辈，表达敬老爱老之意, 在践行孝德方面为天下做表率。</p>
在大齐, 重阳节是尽孝的重要节日, 不仅是皇族, 就是民间也十分重视重阳敬老节，富贵人家在这天都会邀请戏班、杂耍、傀儡戏班子到家中表演，让家中老人趁着节日乐呵乐呵。</p>
洛都天子脚下，多的是贵族和富商，因此重阳前后便有许多戏班涌入京城，戏班流动人口多、鱼龙混杂，为了便于管理，洛都府便让他们登记后统一在西市旁的十字街活动。</p>
十字街原本是京城的戏班杂耍卖艺的地方，如今来了这么多抢生意的外地戏班，十字街的土著戏班自然不乐意，和外地戏班抢地盘，发生龃龉是常有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一般洛都府衙的官差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p>
今年最显眼的戏班乃是一个叫做十三幺的戏班，别误会，这十三幺戏班并不是表演打麻将的，而是表演胸口碎大石、刀剑锁喉等硬功的街头卖艺团伙。</p>
这个团伙不仅人多，有百十来号人，还有几十口硕大的箱子，摆明了就是来抢生意的。</p>
洛都作为大齐的国都，参差十万人家的大都会，老百姓的娱乐自然也是十分丰富，像这样的硬功杂耍班子自然是有的，一看这“十三幺”这么大阵仗来抢生意，心中自然不痛快。</p>
谁知道这帮人重阳之后走不走，若是在京城落了脚，那自己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因此洛都这些杂耍班子便想着趁他们根基未稳，将他们彻底赶出洛都。</p>
练硬功的人，脑子自然不会转弯，他们看着“十三幺”收拾东西，便气势汹汹走过去找茬，道：“你们的车停在路中间，其他戏班的车怎么过去？！！！”</p>
十三幺杂耍班子的管家乃是一个鞋拔子脸的中年人，初来乍到他不欲生事端，便赔笑道：“实在对不住，我们东西有点多，占了一点路，您放心，我们马上往里挪挪。”</p>
“你家东西这么多，往里挪挪就行了吗？”</p>
那鞋拔子脸更卑微了，他点头哈腰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又从腰间解下钱袋子递给闹事人的头目，道，“哥几个消消气，拿着这点小钱去喝喝酒……”</p>
那头目将他的手一把打开，将钱袋子打翻在地，瞪着人道：“懂不懂规矩？！就你有几个臭钱？！！！”</p>
鞋拔子脸没吭声。</p>
旁边窜出一个少年，操着蹩脚的夹杂着淮阳口音的官话，道：“各位大哥，都是讨生活，都消消气，消消气啦……”他看上去约么十五六岁，容貌俊俏青春气十足。</p>
旁边看热闹的高跷和大头娃娃戏班的人也道：“是啊，都算嘞，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戏班估摸着是从西边来的，和这胸口碎大石戏班是一个地方的口音。</p>
说话的人微胖面白眯缝眼，有着一张微笑唇，就算是不笑的时候，脸上也是个笑模样，估计是做社戏大头娃娃的。</p>
那闹事的人一听到这么多外乡人替这戏班说话，顿时怒了，他一脚踢倒了那“大头娃娃”，又挥着拳头恐吓那淮阳来的少年。</p>
突然，他感觉肩上一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摔出去几丈远了，他躺在地上，突然看到一个半张脸带着铁面具的人正冷冷地看着他。</p>
那闹事的头目心中大骇，他身高八尺，算是男子中比较壮硕的人了，可此人竟然能徒手将他提起来扔出去几丈远，足见力气多大。</p>
比他深不可测的力气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的眼神，他蹲下来，慢条斯理地说：“听说，我们十三幺的车挡着你的路了？”</p>
那头目看着他的眼神，一时间吞了吞口水，低下头没说话。</p>
那铁面人看着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走江湖的人，比本事更重要的是眼力见，要知道什么人你惹得起，什么人你惹不起，懂了吗？”</p>
说完，铁面人站起来施施然走了。</p>
闹事的那人被他的小弟扶起来，道：“大哥……”</p>
闹事的人觉得没面子，恶狠狠看了一眼那铁面人，道：“走着瞧。”</p>
那铁面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露出一个冷飕飕的笑容。</p>
闹事的小弟有些怕，胆战心惊道：“大……大哥，走吧。”</p>
旁边那“大头娃娃”也早被人扶了起来，他冲着旁边看热闹的人笑眯眯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说着，和自己戏班的伙伴一起将东西搬到了“十三幺”旁边的院子里。</p>
那淮阳小伙子看着那铁面人，撇撇嘴，心道：“千万不要惹一个老婆没了的男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p>
说着，他对跟着自己来的兄弟们道：“兄弟们，搬东西喽。”他们搬进了十三幺街对面的房子。</p>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那十三幺的鞋拔子脸管家凑到那铁面人跟前，道：“尧哥，我们才来京城，不好惹事吧，若是引起关注，只怕有麻烦……”</p>
那铁面人道：“这些江湖上的混子若是不能打到他们怕了，他们就会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三番五次找茬……你让冷铁来见我。”</p>
那鞋拔子领命去了。</p>
闹事的头目叫做徐五六，十字街的人都叫他徐六子，他当街被人摔了一下，摔到腰了，晚上便早早歇下了。</p>
迷迷糊糊之时，突然有人拍他的脸，他迷蒙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满脸刀疤的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正在他的胸口来回划拉，仿佛一个屠夫正在找给牲口放血的位置。</p>
徐六子也不是个善茬，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枕头下面的刀子就捅过去，那刀疤脸出手更是快如闪电，一把就擒住他的手，徐六子只觉得手骨一痛，匕首便掉在地上，这下只得服软道：“好汉饶命，钱在炕头的橱柜里，你随便拿，只求你别杀我。”</p>
那刀疤脸嘲讽一笑，道：“懂不懂规矩？！就你有几个臭钱？”</p>
徐六子一听，这话怎么这么熟悉，仔细一想，这是他今天白天给那十三幺的人说的话，他惊骇道：“你是……”</p>
刀疤脸揶揄道：“记性不赖嘛，你听着，我们只想在京城好生待着，等过了冬就回老家，你如果还敢来找我们戏班的茬，那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废了你赚钱的手你觉得怎么样？！”</p>
徐六子是混江湖的人，自然看出此人功夫很好，便道：“好汉饶命，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日后看到各位爷绝对绕路走，饶命。”</p>
那刀疤脸又笑道：“你若是敢报官，没关系，官府来之前你的头和身子肯定先分开，自己好好想想吧！！！”</p>
说完，刀疤脸将徐六子的匕首用力扎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接着便跳窗走了。</p>
徐六子惊魂未定，忽听得咣当一声，那扎在桌子上的匕首，竟然断成了两截……</p>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重阳节过了。</p>
第二天，王大监就传了内宫的圣旨，因为重阳陛下感染了风寒，故罢朝五日。</p>
陛下生病罢朝这可是三十几年来头一遭，但陛下毕竟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人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也是人之常情，因此群臣并未在意。</p>
九月的阳光最是温暖舒适，躺在龙床上便能晒到太阳，王庆端着药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齐雍帝半靠在床上发呆。</p>
他站在床边，轻轻道：“陛下，该吃药了。”</p>
齐雍帝道：“放在那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