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风云变幻、星辰移动、时空重新组合。

狂风席卷着刺骨的冰雪和沙尘, 博士和萝丝连连后退, 扶着塔迪斯才勉强站稳。杰夫瑞的衬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跪在碎石中岿然不动。

在这一刻, 他仿佛自己就是这狂风、这暴雪、这沙尘、这星球、这整个时空。

他抬起头，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在宇宙压缩重生、时间线覆灭重造的一刹那变得空前的强大，他闭着眼睛，可他也同时在看着无数平行世界。

他的精神掠过数不清的时空之崖, 他甚至脱离了所有宇宙, 他来到了宇宙之外, 在更高维度的宇宙裂缝中，他看到曾经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已经黯淡下来的宇宙漩涡再一次变得闪亮和拥挤起来, 漩涡那中每一个犹如像素点般大小的亮点，都是亿万生命的光辉。

没有碎片，没有平行时空相互联系, 没有九头蛇跨越世界, 每个地球里的人类、每个星球中的高智慧生物都安和地生活在自己的宇宙里, 互不知晓，互不干涉。他们的未来还有无尽的时光，一切都是充满希望和光明的。

2310年的星际学院中, 金色短发的丽娜·切尔罗面无表情地走进女生宿舍，原本热闹嘈杂的客厅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她仿佛没有看到这些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脸上中的敌意, 她推开用星笔涂抹着‘怪胎’的卧室门, 将书本放在桌子上。

十六门功课样样满分, 不论是格斗或是机械理论，丽娜常年占据榜首。她漂亮、优秀，也完全不合群，从来不和其他人讲多余的话，不管小团体的女生们如何排挤她，她似乎都完全没有反应。

反正，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她就可以远离这些愚蠢的女孩子们了。

丽娜整理着头发，就在这时，她的手环响了起来，她接到了一封匿名短信。

【你真的想毕业后进入机械部、然后碌碌无为一辈子吗？以你的优秀，适合更大的舞台。】

丽娜微微皱起眉毛。

【楼下。】

丽娜从窗户探出头，她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一辆悬浮车旁，她看着男人，男人也抬起头，他将手机贴在了耳边，与此同时，丽娜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丽娜。”男人说，“我叫伯伦特，星际联邦远航交流部的总部长。你愿意来我这里工作吗？”

丽娜眨着眼睛，她有一些疑惑。

“只有你吗？”

“只有我。”伯伦特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了解我，所以不信任——”

“我加入。”丽娜说。她说得毫不犹豫，好像她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信任这个男人了。

丽娜自己愣了一会儿，仍觉得有点不对，她注视着伯伦特，她的心脏跳动着，她总该觉得自己身边缺少什么。

看着伯伦特，她想微笑，可与此同时，她似乎又有些难过。

……

与此同时，另一个宇宙，2020年的地球。

加拿大，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栋别墅屹立在湖边。落地窗旁的电视里放着橄榄球赛，贝弗利·阿利斯哼着歌，他胖胖的腰上系着粉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

“老娘，可以吃饭了。”贝弗利戴着厚手套，将新出炉的面包放在桌子上，他再次抬高声音，“老娘！”

过了一会，楼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夫人佝偻着腰，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她伸出苍老的手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看向贝弗利。

“贝仔，你怎么没去上学？”她问。

“妈，我都三十八了。”贝弗利无奈地说。

老太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没去上班呀？”她又问。

“我现在在为杂志写鸟类专栏，在家就能工作。”贝弗利走过来将她扶到椅子上，然后笑道，“更何况，我陪着你，你不高兴嘛？”

“唔，不错是不错。”老太太吧唧着嘴，将假牙戴上，然后含含糊糊地说，“我想让你带女朋友回家。”

贝弗利叹了口气。

“老娘，我不想结婚。”他说，“我就想在这里陪着你。”

老太太佝偻着腰，眯着眼睛，头摇摇晃晃的。

“什么，糖果已经好了？”她迷迷糊糊地说。

贝弗利无奈地露出了笑容，“是的，我给你拿。”

他走到厨房里去，老太太又在他的身后喊他。

“贝仔！”

“怎么了？”

“你怎么没有去上学？”老太太问。

贝弗利只是微笑着，丝毫没有不耐烦。他抬起头，看向明亮的窗外，他有一时间的失神。

他也曾想过，如果他没有陪在老母亲身边，而是出去工作，那又是什么样子呢？

……

另一个时空中，地球，美国·纽约，2018年。

小雪零零落落地从天空中飘下，布鲁克林的街道上洋溢着圣诞节的欢声笑语。

詹姆斯·巴恩斯从地铁中顺着人群走出来，他提着公文包，拍了拍自己套在西服外的风衣衣领，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圣诞节后见，詹姆斯。”有同事跟他告别。

詹姆斯转过头，他眯起绿色的眼眸轻笑起来。

“节后见。”

道别后，他脚步轻快地踩上台阶。

詹姆斯在曼哈顿的一家著名的广告公司里当策划，他每天做地铁穿行于两个区之间。他走过飘荡着圣诞歌曲的街道，在路边的小女孩手中买了一捧花，去超市买了啤酒、当他走进蛋糕店的时候，正好有年轻男女嬉笑着离开。

“再见，杰夫！”

詹姆斯脚步一停，他愣住了，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平常的街道。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詹姆斯晃了晃头，他走进蛋糕店买了些饼干，这才哼着歌走向自己的公寓。

他打开公寓的门，将皮鞋脱下、挂好衣服，这才捧着花走入屋内。客厅的角落放着一副半完成的画作，而画家则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詹姆斯悄悄地靠近厨房，想吓史蒂夫，却被从旁边窜出来的小家伙抱住了大腿。

“爹地！”小男孩甜甜地叫道。

詹姆斯的眼角有些无奈，他弯下腰抱起了男孩，只能正大光明地走向温和注视他的史蒂夫。

“圣诞快乐，史蒂夫。”詹姆斯将花递给了他。

“谢谢，巴恩斯先生。”史蒂夫露出笑容，他的手指指向旁边的桌子，“你的花在那里。”

“我想要你亲自送给我。”詹姆斯调皮地说，“劳驾，罗杰斯先生。”

史蒂夫无奈宠溺地走向桌子，詹姆斯则用手颠了颠自己怀里的小男孩。

“妹妹呢？”

“妹妹在睡觉。”小男孩说，“爹地，你有给我们带礼物吗？”

“有礼物，但你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才能拆开。”史蒂夫的声音远远地从客厅传来。

詹姆斯冲着男孩做了个鬼脸。

“papa太严格了，对不对？”詹姆斯小声说，“虽然不能现在拆礼物，但我可以先偷偷给你一块饼干。”

小男孩咯咯笑了起来。

隔壁的老妇人送来了一只腌制好的火鸡，詹姆斯换下西服，和史蒂夫在厨房里忙着坐晚上的圣诞大餐，男孩则是跑上楼去烦妹妹去了。

“我下个月有两个礼拜的休假。”詹姆斯说，“我们可以出国游玩一段时间，而且也能给你的画画带来更多的灵感。”

“那太浪费钱了，巴基，等我们买好新家再说吧。”史蒂夫将香肠切得很薄，他说，“贝蒂和乔治马上就要到长身体的年龄了，如果再不换房，这里会让他们觉得窄小。所以我觉得，我们先不要出门了。”

“好吧。”詹姆斯显得有点失望。

詹姆斯递过盘子，史蒂夫将食物装盘，他看了眼詹姆斯，又有点心疼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去非洲，虽然去不了，但我们可以去加拿大玩一圈，你觉得呢？”他忍不住妥协道。

詹姆斯这才露出笑容。

“这还差不多。”

晚上，拆完了圣诞礼物、又吃过了晚宴，在半夜十一点的时候，詹姆斯和史蒂夫才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劝上了床。孩子们是他们在几年前领养的，史蒂夫和詹姆斯都很爱他们。

贝蒂和乔治躺在一起，两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

“爸爸，我想听你们讲故事。”女孩要求道。

“最后一个故事。”史蒂夫宠溺地说。

听到他们这么说，女孩和男孩立刻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本书，递给了他。

“我们想听超级英雄的故事！”她兴高采烈地说。

“蒙面英雄罗尔！”小男孩欢呼道。

史蒂夫和詹姆斯互相对视，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又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讲到结尾的时候，孩子们终于有点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生活在有超级英雄的世界。”小男孩困倦地嘀咕道。

詹姆斯低下头，温柔地亲吻男孩的额头。

“我们就是你的超级英雄，亲爱的。”他柔声说。

终于哄睡了孩子，两个男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夜晚，他们穿着圣诞毛衣，站在飘雪的窗前。

“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子都会那么迷恋蒙面英雄罗尔？”詹姆斯说。

“你不会跟虚拟人物吃醋吧？”史蒂夫莞尔地说。

詹姆斯耸了耸肩膀。

“我也想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史蒂夫伸手揽过了詹姆斯，他的下巴抵在詹姆斯的肩膀上。

“well，虽然你不是超级英雄，所以没有得到全部小孩子们的喜欢，但你有我。”史蒂夫温柔地说，“有我百分百的喜欢，难道还不够吗？”

詹姆斯露出笑容，却偏要说，“马马虎虎。”

两个人静静地靠着对方，詹姆斯绿色的眼眸中飘动着雪花，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在想什么？”史蒂夫问。

“在想你。”詹姆斯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是现在这样的普通人，而是超级英雄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他我不知道，但我想，一个英雄挣的钱肯定会比画家和广告策划多。”史蒂夫搂着詹姆斯，他轻声说，“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很轻松地换一套大一点的好房子，然后我们就可以去非洲了。”

“换一个厕所不会漏水的新房子。”詹姆斯赞同道。他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为什么？”史蒂夫奇怪地问。

詹姆斯扭头去看他。

“我不想让其他人都喜欢你。”

史蒂夫哑然失笑。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他说。

他们亲吻着彼此，在飘雪的圣诞节。

……

另一个地球，2014年，炎热的夏天。

身穿着运动服的艾格西在伦敦的道路上小跑着，他的哈巴狗伸着舌头动着小短腿跟在他的身边。

“快点，JJ。”艾格西低头说，“要是赶不上，哈瑞又要拿礼仪之类的话来教训我了。”

哈巴狗抬起头，它晃动着尾巴，脚步却完全没有加快。艾格西叹了口气，他干脆抱起JJ，继续向前跑去。

他跑着跑着，路过了一家宠物店。他的目光扫过店名，他微愣。

这家宠物店的名字叫‘杰弗瑞宠物世界’。

艾格西眉毛微皱，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汪汪、汪汪汪！”这时，一个轻快的奶狗叫声响了起来。

艾格西抬起头，他看到敞开的门里，有一只拉布拉多幼犬正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它抬起身体，用小爪子搭在笼子上，向着外面叫着。

艾格西愣愣地走向它，而那只小奶狗也看向了他，他看到笼子外面的标签上写着：拉布拉多，四个月，名字——吉米。

……吉米？

艾格西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发闷，JJ反而兴高采烈，它蹬着艾格西，直到他放它下来，哈巴狗才颠颠地跑向拉布拉多，两只狗隔着栏杆兴奋地汪汪叫。

“你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是认识人家一样啊。”艾格西无奈地跟了过去。

他蹲在JJ身边，这只叫吉米的拉布拉多看见他更加兴奋了，它汪汪叫着，在笼子转圈圈，尾巴摇得飞快。

“小心，这小家伙看起来热情，其实怕生。”店主是一个黑人大叔，他一边看报纸一边说，“之前有好几个想买它的人都被咬了。”

艾格西犹豫了一下，他仍然将手伸了进去——小拉布拉多没有咬他，与之相反，它高兴地扑他的手，舔舐他的手指，这让艾格西哑然失笑。

“搞得像是认识我一样。”他低声道，“我是很想养你啦，但我已经有JJ了，平时出任务又很忙，不适合陪你长大。”

吉米听不懂艾格西的话，它仍然高兴地蹦来蹦去，吐着舌头，希望艾格西能够放它出来。

就在这时，宠物店的风铃响起，又有客人走了进来。

“呀，好可爱的拉布拉多。”艾格西听到了一个温柔动人的女声，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黑色长发、蓝色眼睛的年轻女人，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

女人蹲在他的身边，她的头发和裙摆像是风一样微微飘动，艾格西愣愣地注视着她，直到女人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脸望向他。

“请、请问，我以前见过你吗？”艾格西喃喃道，“我觉得你长得十分面熟。”

女人轻轻一笑，她还没有说什么，男人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

“真抱歉，她已经结婚了。”男人打趣地说，“你没有机会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格西瞬间涨红了脸。

“别逗他了，沃尔特。”女人声音柔软的埋怨道。她看向艾格西，然后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阿妮塔·艾尔，他是我的丈夫沃尔特·艾尔，我们刚从美国搬来。”

“你好。”艾格西呆呆地说，“你们有孩子吗？比如儿子之类的。”

“我们有一个女儿，刚三岁，叫薇娅。”沃尔特耸了耸肩膀，“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儿子的，可薇娅也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

“我们想给薇娅挑一个动物伙伴。”阿妮塔说。她低下头，在店主和艾格西来不及提醒之前，她已经伸手进了笼子，“嗨，你好吗，小家伙？”

和刚刚对艾格西的兴奋不同，面对女人修长纤细的手，拉布拉多歪了歪脑袋，连尾巴都忘记摇动了。它看起来有点疑惑。停顿了一下，它抬起下巴，用湿润的鼻子去轻嗅女人的手指。

“你看，它好可爱，它好像在确认你的身份。”沃尔特双手扶着阿妮塔的肩膀，他轻笑道。

吉米嗅了嗅，它抬起头，感觉愣住了。又停顿了几秒，它吐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阿妮塔的手指。阿妮塔伸手将它抱起来。

“它真可爱。”阿妮塔看向艾格西，“你想买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