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一下漫天飞的柳絮，顾小圣适宜地打了个喷嚏，“我在郭问宁房间里发现了很多治哮喘的药瓶子。”

明喻皱了眉。人类这种生物是很脆弱的，尤其跟着朐施然进了刑警队之后，他见了太多死亡，他们总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原因就跌入死亡，有时候只是心脏一时的停止，有时候只是身上没了血液，人类只要保持活着这一项状态就需要太多的条件，而且寿命短得可怜，他时常想不明白，在这么短的生命里，人们为什么都疯了似的追求一些无聊的玩意儿。这个问题，跟了朐施然二十多年，他仍旧没想明白，包括朐施然为什么坚持这么努力地从鬼怪的侵害里保护人类的安全。

他知道哮喘也是威胁人类生命的厉害东西，眯了眯眼睛，或许，郭问宁身上的死气不是不可以解释，他盯着地面，突然严肃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主人，您还记得，噬魂术吗？”

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噬魂术这个术语在两个人之间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朐施然刚要说什么，就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车后斗子的顾小圣“啧”了一声，她蹲在离地半米的斗子沿儿上，撑着下巴笑，“主人，哈，你们魇都这么……会玩儿的么，二十一世纪了诶大哥。”

“哇冷脸小奴隶和他的叛逆期小主人。”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现在这个时候朐施然才觉得顾小圣终于有了二十来岁大学生的样子，像看上去那样，而不是什么处于孤狼状态的神秘高阶修士。

明喻并不明白顾小圣这个不可言说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我们魇族，自古如此。”

说起自古，连遣词都不自觉少了点白话的习惯。

朐施然有些烦躁，“你把我们支使来搬东西，就为了满足一下你那变态的想象力？”

“注意用词，你知道你现在被投诉的几率高达多少吗？”

朐施然很干脆地扭头要走，顾小圣这才赶紧说正事儿，“85％——你们刚才说的案子，我这里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朐施然停了下来，“说。”

“我刚才在院子里布了一个任意门……”

“任意门？”继乡村专业术语“神婆”之后，朐施然再一次被她的用词给震撼了。

“不理解吗？我还以为这样才好理解一点，”顾小圣眨眨眼睛，“我们乡下管这个叫，传送阵。”

朐施然觉得无力得很，他不知道该怎么让顾小圣明白，法阵的名称在整个修士界都是通用的。

“你布传送阵干什么。”

“不弄传送阵我怎么过来，你知道我家离这儿多远吗，晚上开车也不怎么安全，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因为心虚，声音降低了不少，“我还没有驾照呢。”

顾小圣有些忐忑，好歹面前二位也是个警，刑警交警都是警嘛，但朐施然并没想跟她计较这个，仍旧保持了他作为天才少年修士的一贯冷静与骄傲，“不是告诉你了么，这事儿你别插手。”

顾小圣不在意地倚着车门，从这个角度看着院里不知道在说什么胡亮和郭建业，“我只是要保证胆小鬼不继续在这个村里作怪，其他的我不管，不妨碍你们。”

她搓了搓郭家给的红包，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尤其保证郭家的安全。

这大概就是一个神婆的职业修养吧，她自豪地想。

“我们会负责抓住他。”朐施然十分不近人情。

顾小圣没理他，继续往下说：“那个郭建业像是个半吊子，看出了我在布任……传送阵，想破坏来着，可惜认错了阵眼，把树底下那块小石子儿当成了关键。”

朐施然很震惊，“那石子儿不是阵眼？”

顾小圣的表情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惋惜，这让朐施然想起来小时候考试不及格的时候老师拿着试卷念成绩时的样子。“顾老师”叹了口气，安慰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含着鼓励和恨铁不成钢，“这么基础的法阵，压根儿不需要阵眼压阵啊，那小石子儿我就是嫌硌脚，随便一踢。”

基础法阵……

冷静骄傲的天才少年修士朐施然不再冷静也不再骄傲，有生之年终于体会到了别人在面对他无情嘲讽同时又无能为力时候的心情，滚滚热油淋心肝儿，蒸蒸烈日熬骨血儿。

就连最顶尖的修士都要费一番功夫的传送阵在这里居然被称为基础法阵！

顾小圣浑然不觉他的内心波动，踩着车斗子站起来踢了踢腿，以一种高出地面半截儿的姿态，笑得诚诚恳恳，“今晚一起抓鬼啊。”</p>